蕭宅的家主姓蕭,很年輕,卻不是蕭雨青,而是一個叫做蕭風紅的女子。
外人都說,蕭雨青是蕭家嫡長子,老家主離世之前是将蕭家交給了蕭雨青的。可不知道為什麼,如今蕭家的當家人卻成了蕭雨青同父異母的庶姐蕭風紅。
都說蕭雨青在幾年之前還是個愛說愛笑的富家子弟,自從庶姐蕭風紅當家之後,蕭雨青不僅人變得沉默了很多,就連喜好都變了。
從前當自家院子一樣走得勤的風月樓如今一個月去一回都是多的。從前嗜酸如今嗜甜的,以前衣裳以白為主,現在的衣裳什麼顔色都有就是沒有白色。
如今的蕭雨青,除去相貌和聲音,怎麼找不出與從前的蕭雨青有絲毫相似之處。
因為前後差别太大,外人都說蕭雨青是被邪祟纏身了。
究竟是邪祟纏身導緻性情大變還是根本就是換了一個人,這一點,就連在蕭宅裡待了一個多月的段徊都弄不明白。
“所以,你叫我來是希望我跟你一起将這件事給弄明白?”
初到蔚州時,章糾白見到安然無恙的段徊忍不住将段徊罵了一通。原因無他,就是想罵。
在競良時分别得太突然,突然得沒有隻言片語的交代,雖在許貴洪宅子的外牆上看到了段徊留下的符号知道他人無事,卻還是因為沒有親眼見到人而心生憂慮。
得知馮栌還在競良一帶,她不止一次去信問馮栌是否有段徊的消息,得到的答複總是一個字,無。
從元月上旬,到三月上旬,整整兩個月,她都不知道段徊的下落不清楚段徊的處境。直至從三棄山帶了香草回到盛京城那一日,她回到周府拆看信箋看到了段徊的字迹。
而段徊在信中隻寫了幾個字。
蔚州,蕭宅,雨青,風紅。
不明不白的,也不知是什麼意思。
她拆信時不知,在見到段徊之後還是不知,問起來,段徊也說自己其實還弄不明白。
對于章糾白的一堆疑問,段徊不答反問:“那夜潛入許镖頭家中行刺的人一共有兩個,其中一個因傷重死在半道了,剩下的一個我跟了一路,最後你猜我跟到了哪兒?”
“不會……是蕭宅吧?”
“就是蕭宅。”
“你沒看錯?”
“不會錯。”段徊的眼神十分堅定,“我是親眼看到那人進了蕭宅的,但一連守了半個月都沒見到人出來,我就想着,或許那人就是蕭家的人。一月前,聽說家主身邊缺個機靈的跑腿小厮,我就混進蕭宅了。我在裡頭待了一個多月,裡頭的人能打上照面的我都找機會打上照面了,始終看不到那個人。”
“那你突然叫我來,是有了什麼計劃麼?”
“诶?不愧是你,這都猜到了。”段徊眼中帶着贊許,“先前我之所以不敢給你寫信,是發現蕭風紅的人在監視我,現在監視我的人沒了,但我也不能經常離開她的院子,以免惹人懷疑。我是個端茶跑腿的,身份擺在這裡,家主在哪裡我也得跟到哪裡,你就不一樣了。”
“我是想着,幹脆你也混進蕭家來,我倆分頭行動,這樣才能盡快有所收獲。”
“蕭風紅身邊還缺端茶跑腿的?”
“不,是那蕭雨青身邊缺個身手好的護院。”
“我不是希望你跟我一起将現在的蕭雨青是不是原來的蕭雨青這件事給弄明白,我是覺得,蕭雨青的院子裡或許有古怪。”
在蕭宅裡待了一個月,要說宅院裡還有哪處沒有仔細搜查到,就屬蕭雨青的院子了。
别的地方,段徊要麼趁着夜深人靜去轉過,要麼就趁着給蕭風紅跑腿的時候經過,實在是沒有發現可疑的地方。
蕭雨青不喜下人進自己的院子,隻讓護院守在院子四周,就連端茶遞水的小厮也隻是将茶水送到外堂就匆匆離開,沒有往裡走的,更沒有能待久的。
依目前情況來看,蕭宅裡,最可疑的就是蕭雨青的院子。
章糾白聽明白了。
要想找出那個暗害許貴洪一家的刺客的下落,就得先接近蕭雨青,或者說,先了解蕭家。
從表面上看,蕭家有田莊三個,米面糧油鋪子共六個,底下養的都是普通幫工百姓,是個妥妥的地方商戶。
可既然那個暗害許貴洪一家的刺客進了蕭宅便沒出去,就說明刺客與蕭家人相熟。即便不是蕭家的人,也是與蕭家關系匪淺的人。
不論是哪一種,都表明,蕭家沒有表面上看起來那麼簡單。
要想将事情弄明白,确實得找個突破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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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糾白……你就是被雨青留在院子裡的人?”
“是。”
“一個身手了得的江湖人士,如何甘願進我蕭家做護院?”
“别提了,在外頭風餐露宿饑一頓飽一頓的,太折磨人了。外頭是來錢快,但就怕自己有命掙沒命花,為了幾兩碎銀拼沒了命,不值當。我覺得護院就挺适合我的,尤其是蕭家的護院,有吃有住一個月還有五兩月錢,外頭上哪找這麼好的事兒。我現在就圖個安穩。”
“你這人說話怪有意思的。”
“我都是實話實說,家主别不信,我覺着自己能到這裡來其實都是冥冥之中自有天定。”
“你信天?”
“信,為什麼不信。人的命是天給的,命數也是天定的,能在這裡見到家主更是上天垂憐,上天對我這麼好,我沒道理不信它。”
“雨青那邊,的确需要個人看着,你是個聰明人,想必知道自己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吧?”
“家主放心,小人會将雨青少爺照看好的。”
“趙管事,将人領回去吧。”
一番話有問有答,問話的人是話裡有話,答話的人說的是半真半假,都是長了百八十個心眼的人,表面上能做到客氣有禮都挺難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