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刀門是銀州境内較大一個江湖幫派,附近的百姓多少知道一些情況。
在腳店裡用飯喝茶的客人不多,店家上完菜之後閑了下來。聽嚴蔔問起快刀門,店家往面前二人身上打量了一眼,問了句:“你們要去快刀門?”
嚴蔔和亭雲未答話,店主又問了一句:“你們去快刀門做什麼?”
“聽店家這話的意思,似乎并不建議我兄弟二人前往快刀門。”
嚴蔔話音一落,店家便歎了口氣:“不是不建議你兄弟二人前往快刀門,而是不建議你們無要事就去快刀門。”
“要事?”
“是啊,快刀門在我們這邊的确有些名氣,雖是江湖門派,但附近許多窮苦百姓都願意将子侄送進去習武,求得不過是讓自家子侄有個武藝傍身。”
“原來這快刀門的門主姓範,是個好說話的,來者不論貴賤都能收下教習武藝。但自從換了新的門主,這快刀門就不再對外收人了,近些時日,不管是前去拜師學藝的還是前去找人比武切磋的,統統都被趕走了。”
店家再次打量了嚴蔔和亭雲一眼,見二人身上隻帶了個鬥笠并無什麼值錢的東西,穿着又實在普通,不由得搖了搖頭。
“若是沒有新門主派發出去的名帖,是進不去快刀門的。我看你們啊,是白跑一趟了,趁着還未被人驅趕,吃完了這一頓就趁早回頭吧。”
“那新門主派發出去的名帖是什麼樣的?”亭雲趕緊接話。
“這……”
店家剛開口,一陣馬蹄聲漸漸傳入耳,待聲音近了,可見來者一共五人,年歲都已算不得年輕,其中最年輕的一個男子也年過三旬了。
五人未在腳店落腳,在洛水畔下了馬便登上了過渡的渡船。
“你們瞧。”店家擡手往那群人中間一指,“瞧見了嗎?中間那位年歲輕些的就是銀州州府的長公子,别的人我不好說,但若說快刀門的名帖,這位公子一定有。”
亭雲聽着一愣,皺着眉說道:“可據我所知,快刀門與朝廷的人向來沒交集,怎麼會……”
“你說的是之前的情況。沒換門主之前,快刀門和朝廷之間的确好似泾渭分明,可如今不同了。眼下要說快刀門與誰的關系最近,莫過于銀州州府。”
眼見着又有人落座叫茶,說完這一番話,店家就離座忙去了。
亭雲低着頭沉默了好一會兒,眼角餘光裡看到有人靠近了他們這桌。他原本是沒有在意來人是誰的,直到這人開口說了一句:“不就是名帖麼,我有辦法。”
這聲音,清脆響亮,怪陌生的。
亭雲一擡眼,就見到穿着一身煙青衣裳的姑娘抱着劍站在桌前問嚴蔔:“吃飽了麼?吃飽了就繼續上路?”
這話問的,好像她從一開始就是跟他們一道同行似的。
亭雲看了看面前的人,再看了看多出來的正在不遠處低頭吃着草的一匹黑馬,有些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
别說是他,就連被問話的嚴蔔都有些意外:“你什麼時候跟上來的?”
“獨州附近啊。”章糾白左右看了看,從隔壁桌拖了一張凳子坐下來,“說來也是巧,我兩次都是在獨州附近遇見你,這約莫也是說明咱倆有緣吧。”
嚴蔔皺着眉打量了章糾白一眼。
兩個多月未見,這姑娘還是這麼不見外。
也不知在她身上發生了什麼,她的衣袖處沾染了血迹。許是在水裡搓過,但沒搓幹淨,還有些淡褐色的殘留。
察覺嚴蔔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衣袖上,章糾白不在意地攤了攤手,說:“遇見幾個馬匪,他們不分青紅皂白地就想索我的命,沒辦法,就跟人動了手。”
“莫非你……将人都給……”一邊的亭雲忍不住擡手在脖頸上劃了一下。
輕嗤一聲,章糾白搖了搖頭。
“沒有,後來他們發現自己打不過我,跑了。”
哦,意思是,如果那些人沒跑,說不定她真會将人給殺光。
之所以沒殺,是因為沒來得及。
亭雲一時不知道該以什麼态度去對待面前這個江湖女子,轉頭去看嚴蔔,卻在嚴蔔臉上看出了一絲無奈。
“你撒謊。”嚴蔔說,“從獨州到這裡,根本不會有馬匪。”
“我又沒說是在這一帶遇到的馬匪,我是在到獨州之前遇到的。”章糾白的眼神在面前的剩菜殘羹上掃了一眼,招手給自己叫了碗面。
才吃了兩口,就聽見嚴蔔說:“若是在獨州之前,更不可能了。”
“從所留痕迹深淺和暈染程度來看,你的衣袖明顯是最近兩天洗的,若你是在獨州之前遇到的馬匪,理應早就将衣裳洗曬幹淨。之所以會是眼下這個樣子,恐怕與我二人有關吧?”
章糾白衣袖的袖口處有些皺,明顯是用力搓過留下的痕迹,或許是她在搓洗衣服袖口時太過匆忙倉促,所以血迹還沒完全搓洗幹淨就又将衣裳穿上了。
“你是在獨州城往南三十裡那條溪流邊跟上來的,我說得可對?”
雖挑高了眉,但章糾白沒急着說話。
等将一碗面都吃完,再将面湯都喝完之後,章糾白才将手中的筷子放下。
“不愧是嚴兄,這都能猜出來。”
“不是猜,你帶着證據。”
目光從章糾白的衣領處掠過,嚴蔔吐出兩個字:“竊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