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嫂……”
“我之前真的以為這輩子都沒機會見到嫂嫂長什麼模樣了……”
“那些刺客有刀又有劍,一個個兇神惡煞的,還好有周大人護着,否則我怕是到不了襄平……”
“逃命的路上,我們沒有馬車可坐,隻能翻山而行,露宿山野,在一些地方落腳的時候還能聽到狼嚎呢,阿嫂是不知這一路上有多危險……”
“走了這些天我的鞋都磨破了腳也疼得不行了,若是王府裡的人再遲來一日,我可真是走不了路了……”
襄平王府中,身着雪青軟煙羅的陳媛蓁伏在一位挽着高髻、簪着半頭珠翠的年輕美婦懷中低泣。
美婦是襄平王妃朱氏。
聽陳媛蓁紅着眼說起途中艱辛,朱王妃面露心疼,輕拍着陳媛蓁的背溫聲安撫。
相較于王妃的溫柔,襄平王陳弘滔的态度顯得冷硬許多。
“說什麼傻話,眼下你不是還好端端的嗎。”
陳弘滔金冠束發,蟒袍加身,不說話時自帶一股難言的貴氣。
同為昌安帝之子,十三皇子陳弘滔冷起臉時眉間神态不怒自威,要比面目柔和待人以寬的六皇子陳弘勉更似先帝。
因為這份相似,早年裡,昌安帝對常犯錯的陳弘滔格外寬容,謝貴妃對陳弘滔的喜愛也多過陳弘勉。
昌泰之變發生之前,若陳弘滔有心與陳弘勉争奪天子位,不知後來的一切都會有着怎樣的不同。
“途中之事你都連續說了快三日了,眼下怎麼還有這麼多的話說。”
見陳媛蓁的話似乎沒完沒了,陳弘滔眉一皺,說:“媛蓁,你坐好,你十三嫂現在有孕在身,經不住你這般纏賴。”
經陳弘滔一提醒,陳媛蓁小聲驚呼了一聲,急忙松開了手。
“都怪我大意,忘了阿嫂有孕在身。纏着阿嫂說話是我不對,我給阿嫂賠不是了。”陳媛蓁給朱王妃行禮。
朱王妃脾氣好,将人拉起來坐下。
陳媛蓁目光落在朱氏小腹上,好奇道:“都快四個月了,怎的還不明顯?”
“四個月本就不大看得出來。”朱王妃笑答。
答完,朱王妃轉頭對陳弘滔嗔道:“哪裡就有你說的那樣嚴重了?又不是第一回了,我的身子沒你說的那樣弱不禁風。你緊張成這樣,倒害得我跟長公主沒法好好親近。”
“阿嫂隻管喚我媛蓁就是,在十三哥和十三嫂面前沒有長公主一說。”
“你瞧,媛蓁多乖巧懂事。”
“行了”,陳弘滔指着陳媛蓁對朱氏說道,“你别瞧這丫頭現在這麼乖巧,她小時候淘氣着呢。”
“十三哥是要揭我老底嗎?”
陳媛蓁起身湊到朱氏身邊,用陳弘滔能聽清的聲音說道:“嫂嫂别聽十三哥胡說。論淘氣,我哪敢同十三哥比,十三哥從前在宮裡闖過什麼禍鬧過什麼笑話我全都知曉,阿嫂若是對那些事感興趣的話盡可以問我,我必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瞧見陳弘滔已經坐不住,陳媛蓁又稍稍提高了聲音:“别看十三哥現在這樣正經,他少時可不正經了!”
“哦?”朱王妃似乎對陳媛蓁的話很感興趣,“如何不正經了?”
“他呀,有一回……”
“陳媛蓁!”
陳弘滔踱步到了陳媛蓁的面前,擡手往三人所在的王府正堂門外一指,提醒道:“周樂燊已經昏迷了半日,太醫說的時辰也到了,眼下人怕是已經醒了。”
“先前滿口的周大人如何周大人如何,現在人都要醒了你倒是還有閑情在這裡同我們說笑。”
一句調侃,令陳媛蓁的臉一下變得通紅:“十三哥想哪裡去了!”
“怎麼,前兩日你總守在那周樂燊的床前,不就是想讓人家在轉醒之時能一眼看見自己?”
“周大人乃是朝廷之棟梁,也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便是時時守着他也是應該。”
“我也沒說不應該啊,你急什麼。”陳弘滔眉一揚,攤手笑道,“你以為我想哪裡去了?”
聽到陳弘滔的話陳媛蓁才知道自己上了套,臉愈發地紅了,她咬着唇瞪了陳弘滔一眼,正不知說什麼好,一邊的朱王妃就笑着打了個圓場。
“行了,周按察轉醒是件好事,你們都别幹站在這裡了,都去瞧瞧才好。”
王妃發了話,陳弘滔收起了調笑神色,率先擡腳往外走。
“我是王爺,周樂燊是按察使,按理該是他來拜見我,我才不去問候他。誰擔心他在乎他,誰就去問候他呗,我反正不去。”
陳弘滔都走遠了,聲音還留在室内。
陳媛蓁跺了跺腳,指着門口對朱王妃說道:“阿嫂,你管管十三哥,别讓他總是取笑我。”
“好。”
陳媛蓁得了祝氏的話,這才腳步輕快地出去了。
走到周荃珝所住的飛鹜院門外時,陳媛蓁停下了腳。她先是捋了捋額前的發,又摸了摸發髻上的珠花,還垂頭整理了一番衣袖。
做完這一番事情之後,她轉過身,對着貼身婢女青杏問了句:“我沒有哪裡不妥吧?”
“主子放心,妥得很呢。”
青杏比陳媛蓁還要小一歲,如今還未滿十五,卻陪在陳媛蓁身邊足有五年。
兩人雖為主仆,相處起來卻無半點疏離與拘謹。
青杏的話,陳媛蓁是信的。
彎了彎嘴角,陳媛蓁又問一邊的蔡學征:“你說。”
“長公主自是無一處不妥的。”蔡學征答道。
“又是這一句,真是無趣。”
陳媛蓁轉身走進了飛鹜院。
周家的四名護衛都在院子裡,一位守在院門口,兩位守在卧房門外,還有一位守在床榻前。随着陳媛蓁進院,院中依次響起了三道見禮聲。
守在公子卧房内的寇姜聽到了外頭的動靜,看了一眼正靠坐在床頭微微皺了眉的公子,遲疑着放下了手中的半碗湯藥。
陳媛蓁已經走進了房中。
“見過長公主。”
“周大人不必多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