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先前那般萬分危急的情況之下,是她以後肩替公子挨下了一刺。
是她救了公子。
簪在她發髻上的芍藥花已于她撲來時跌落,額間的花钿與遮面的白紗卻沒有落下來。面紗随着呼吸起伏而輕微浮動了幾息之後,寇姜聽到了一絲極其細微又極其熟悉的聲音。
“頭,磕疼了麼?”她問。
“你拿自己的手給我墊着,我又怎麼會磕疼。”周荃珝答。
——頭呢,頭有沒有被磕碰到?
——有你的手墊着,我又怎麼會有事。
寇姜的腦海中浮出兩句相似的對答。
腦海中,那問話之人的聲音與眼前的白衣舞姬相重合。
心緒一明,寇姜的喉嚨一下就哽住了。
天底下哪裡有什麼舞姬會在公子摔倒時關心公子的頭磕沒磕疼啊。
這舞姬,這替公子擋下行刺的白衣舞姬,她的眉眼,她的聲音,分明,是章姑娘啊……
她是章姑娘啊……
寇姜鼻頭一酸,想說句什麼,一時之間卻難以言說。
小心翼翼地摟着章糾白坐起身,周荃珝冷冷瞥了一眼仍在與王府護衛下纏鬥的刺客,吩咐:“不必留活口。”
“是!”
葉貞的應答聲令寇姜迅速回神:“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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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王府護衛很快就進了殿,也因為刺客的人數并不多,霖鈴殿内的亂象很快就平了下來。陳弘滔本來下的是要留下活口嚴審的命令,但葉貞和寇姜卻出了殺招。
最終,五名刺客皆命喪霖鈴殿。
淩亂的場面将将得到控制,周荃珝就已經将懷中的人打橫抱起并疾步離開了。經過陳弘滔面前的時候,周荃珝腳步未停,口中說了一聲:“傳醫女到飛鹜院。”
聲音落完的時候,人已經不見了。
寇姜和葉貞收劍之後也匆匆離開了。
“命兩個醫女去周大人的院裡候着,有情況立即來報。”陳弘滔招手換來王府的管事将周荃珝的話給吩咐下去。
直至此時,陳媛蓁好似才如夢如醒,她伸手摸了一把臉,摸到了一片冰涼的濕意。她的肩一顫,下意識想要追出殿,陳弘滔卻擋在了她面前。
陳弘滔說:“随我去偏殿,我有話問你。”
“十三哥有話等我回來再說不遲。”
陳媛蓁繞開陳弘滔,還沒走出正殿就被陳弘滔拽住了手腕,一路拽進了平雲殿。
青杏和蔡學征乃至蔣奕汕才跟到平雲殿門外就見殿門一合。
“王爺與長公主有事要議,三位在殿外等着吧。”兩名王府護衛拉上偏殿門,一左一右擋在殿門外。
沖了幾次都無法沖破兩名王府護衛的阻攔,蔣奕汕忍不住咬牙切齒起來:“我是奉聖上之命随護公主的骁騎尉!你們竟敢攔我?”
“這裡是襄平王府,我們隻聽王爺之命,你是什麼官職與我們何幹?”兩名護衛互看一眼,都沒移開腳步。
蔣奕汕眉一擰,正要對兩人破口大罵,一邊的蔡學征急忙将他攔下。
蔡學征對兩名護衛賠了個不是,又費了好些力氣才将蔣奕汕拉離了偏殿門口。
“眼下咱們是在襄平城,你往日在盛京城裡的那一套在這不管用,你别給公主添亂了成不成!”
“什麼叫添亂,我為公主着想是添亂?”
“添沒添亂你自己知道。”
“我才不知道。青杏,你說,究竟誰在添……”
話一頓,蔣奕汕左看右看,一臉的疑惑:“青杏人呢?”
先前還站在這裡急得跺腳的婢子青杏,此刻已不見蹤影。
與殿外突然安靜下來的氛圍不同,殿内的氛圍僵得厲害,甚至有些劍拔弩張。
偏殿的門一合上,陳媛蓁就用力甩開陳弘滔的手,面色不善地問道:“十三哥為何不讓我去找周大人?”
“一朝長公主,一言一行都該有分寸,可你看看自己現在的樣子,為了一個周樂燊跑出盛京城不算,如今竟然連公主的儀态都丢了!”
說話時,陳弘滔的臉色也好看不到哪裡去。
“公主儀态?”
陳媛蓁的眼睛一紅:“我從前就是因為自持公主的身份才會讓周大人離我越來越遠,若是丢掉這所謂的公主儀态能讓周大人離我近一些,我甯願早早就丢了!”
陳弘滔沒想到自己會聽到這樣一番話,氣得臉都紅了。
他指着陳媛蓁斥問:“你聽聽你說的這是什麼話!難道阿娘就是這麼教你的?聖上就是這麼教你的?宮中的女使女官都是這麼教你的?竟将你教成了一個不知禮數的丫頭!”
“不關阿娘和六哥的事,也不關女使女官的事,是我自己,是我要喜歡周大人,是我厚着臉皮要纏着周大人,與旁人無關。你雖是我十三哥,就憑你對我不聞不問這麼多年,如今也沒資格這麼說我!”
“陳媛蓁你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