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颠簸，阿璃迷迷糊糊醒了幾次，又迷迷糊糊睡過去。睡夢中算不了時辰，她并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

偶爾醒着，阿璃也隻來得及感慨，秀秀給自己下的迷藥，真是管用。

又睡了很久，馬車廂裡進來了人。那人蹲在她身邊查看她的情況，阿璃忍不住一下子睜開了眼睛。

“姐姐，你醒了？”小雲蹲在那裡，被她吓了一跳。

阿璃不說話，隻是看着她。這一看，阿璃發現小雲手裡正拿着兩支香，她略略一轉頭，便看到旁邊有一個香爐，裡面的香正好燃盡了。

想得真周到，用迷藥加迷香，怪不得自己能昏睡那麼久。

“又是五殿下的主意？”阿璃極為不爽地看着小雲。

小雲搖搖頭，小聲道：“不是，是世子大人和華夫人。五殿下也知情，讓我來陪着你。”

阿璃冷哼一聲，“迷香是侯爺夫人調制的吧？”

小雲默默地将手中迷香放到一旁，小心翼翼點頭。

“真煩人，他們合起夥來欺負我。”阿璃惱怒極了，坐起來雙手抱在胸前，氣勢洶洶。

她伸手打開車窗，此時已是夜晚，涼風習習，一下子灌進來，讓人徹底清醒。“到哪兒了？”

“走到天亮應該能到菰城。”小雲答道。

阿璃在腦海中細細思索，奇怪地問到，“菰城不是在臨安北邊嗎？咱們這是再往北走？我還以為他們要送我回浔陽。”

小雲倒了一杯水遞給她，“原本是這般打算，隻是如今我們不好離開越國。隻能先以外出遊玩的名義往北走，等他們稍稍放下戒心，再離開越國。”

“他們倒會打算，怕是早就商量好了的。”阿璃不管水裡是否被下了迷藥，接過來一飲而盡。

緩了片刻，阿璃又想起一件非常重要的事，一激靈抓住小雲的手，眼神直直的看着她，“你知不知道華夫人和秀秀到哪裡去了？”

小雲沉默片刻，從衣袖裡拿出一封信，遞給阿璃。“侯爺給你的。”

阿璃打開一看，信上内容十分簡單，陸重明告訴她，他知道章甯送她走後，就自作主張将華夫人也送往菰城的方向，算算時辰，她們能在那裡彙合。

她長歎一聲，坐在那裡發呆。

在鴻胪寺的别院，她避開章甯和秋遲，悄悄去找了陸重明，求他送走華夫人和秀秀，自己願意進宮當貴妃，讓他可以因此為姜國謀求更多利益。

陸重明告訴她，為姜國謀求利益自己有的是手段。不過，他可以幫忙送華夫人和秀秀走。他在靈隐寺先布置了人手，成功将華夫人帶走。

原來自己和姑姑都想到一塊兒了，趁着拜祭把對方帶走。阿璃自嘲地笑起來，拿着信紙又看了一遍。

“姐姐，信紙背後還有字。”小雲忍不住出聲提醒。

阿璃翻過來一看，發現背後果然有一行小字，像是後來再寫上去的。這行字仍是陸重明寫的，他說，秀秀并沒有跟着華夫人上馬車，她從靈隐寺不見了，他們也在到處找。

秀秀不見了？阿璃的心一下子抓緊起來，她回想起自己昏迷前秀秀那個冷靜的眼神，心裡直突突。也不知姑姑知不知道這個情況，或許，是姑姑安排的？

小雲看見她神情不對，連忙看了看紙上的字，知道發生了什麼，反過來安慰阿璃，“姐姐别擔心。秀秀妹妹不會有事的。臨安是都城，等閑之輩不敢亂來。況且五殿下和侯爺他們已經在找了，以他們的能力，不會找不到的。”

阿璃按下心中的疑惑，擡頭去看窗外的夜色，心裡隻想着一切等見到姑姑了再說。

*

華夫人比阿璃早到菰城，她一醒來略略一想也就明白了是怎麼回事。不愧是柳家人，如此有默契。

菰城跟臨安一樣，都是江南古城。追溯曆史，甚至能到夏禹時期。菰城的茶文化十分出名，茶聖陸羽就是在這裡寫就了《茶經》。對于經營茶葉生意的華夫人來說，菰城算得上十分熟悉了。

當然對于她而言，菰城也不僅僅是茶生意這麼簡單，這裡也有一些回憶，韓家就住在菰城。她嫁過來在這裡住了大約兩三年的樣子，又從這裡死遁去了大理。

這短短的兩三年，并不足以讓這座古城的任何人記住她。後來她也曾大搖大擺來到菰城，甚至去找以前相識的人做茶葉生意，根本沒人認出她。嫁入韓家的國公府小姐柳昔淩是韓家墳裡那堆毫無生氣的小土堆，而不是她這個又胖又黑的大理茶葉商人華夫人。

若是有朝一日柳家被平反，自己也恢複柳昔淩的身份，韓家會不會來找她呢？華夫人自嘲地笑笑，曾經的夫君早就有了新人，哪裡有她的位置。既然當初一刀兩斷，就該相忘于江湖。她是清清爽爽的柳家小姐。

華夫人搖搖頭，将韓家的一切徹底從腦中排擠出去。她跳下馬車，伫立遠望。過了好一會兒，在東方即将破曉之時，一輛馬車不疾不徐馳騁而來。

郊外雞鳴聲已起，間雜犬吠，有些勤勞的農家開始了一天的生計。

望着那些炊煙袅袅升起的房屋，姑侄倆誰都沒有說話，隻是靜靜欣賞這明明極為平常卻又難得一見的煙火氣。就像從前她們還在國公府時，外出郊遊一般。

她倆默契地沒有提誰送走誰這件事，彼此都已是心知肚明。

“都留下吧，并肩作戰，好過單打獨鬥。”華夫人率先開口。

阿璃點點頭，“好，這終究是我們柳家的事。該由我們來報仇。”

沒有再多的語言，姑侄就此統一戰線。

“對了，姑姑，你把秀秀安排去哪裡了？”阿璃忍不住問道。

華夫人臉色大變，“秀秀？她沒有跟你一起？”

阿璃亦是緊張起來，她趕緊拿出陸重明的信給她看。

“他們也沒找到？”華夫人問道。

阿璃搖搖頭，“不知道現在的情況，咱們出來了這麼久。”

華夫人歎了一口氣，倒不似方才的緊張，“這孩子，别看她人小，主意大得很。若是陸侯他們一直找不到，很有可能是自己藏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