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尾君,你剛剛說了什麼?”
僅有一窗之隔,清風拂過兩層樓高的常青樹,帶來了似有若無的搖曳。你靜靜地凝視了一會,從窗戶外收回視線,轉而落到了病床上少年的身影上。
他穿着一套藍白條紋病服,短發下的額頭看起來潔白無瑕,雙眉蹙起,導緻一張臉有一種可憐巴巴的蒼白和清秀。他的眼睛看向你的眼睛,“…………”
你并無多想地向他妥協了,“我下次一定更早來看你。”
他又張了張嘴,“…………”
“不會,我不覺得困擾,和你相處的時間向來很開心,再多一會也沒關系的。”
然後,你向少年伸出手,在他的頭上來回摸了摸。你看到他的眼睛眯了起來,不自覺地露出了一副舒服享受的表情,會讓你想起學校裡的流浪貓。
“三尾君,你是說這樣嗎?”
你和身穿病服的少年躲在醫院的樓梯間裡,肩膀緊挨肩膀。遠處傳來了“喂——,你們在哪裡?”的呼喊。你淺粉的唇瓣貼在他的耳邊,有些期待地說,“好啊,我們就這麼吓佐藤君一跳吧。”
而少年繃着身子,用同樣的方式問了一個問題,“…………”
“和佐藤君嗎?當然是和你的關系更好吧。”你的注意力集中在由遠及近的腳步,所以貼得更近了。
他笑了笑,是你所熟悉的有些怯生又渴望的嗓音,“…………”
“三尾君,你是有什麼事要說嗎?”
你本是等着病服少年做完康複訓練,轉身和護士聊了幾句,突然就被他從後方環住了肩膀。你能感覺到他站在你身後很近的位置,垂下了頭。
在護士的視角裡,少年的身高還是比你高了一些的,袖子下細瘦的雙臂橫在你的胸口前,形成了一個環抱的姿勢。你等了等,沒有等到他的回應,“怎麼了?”
終于,你聽到他悶悶地開了口,“…………”
“我是在問你的病情,你的腎髒情況目前看來不太樂觀,希望你能早點康複,三尾君。”你的指腹放在他環住你的手臂上,安撫性地輕觸着從袖管短了一截露出的腕骨。
“三尾君,你在說什麼……”
要是早點相遇就好了,要是從來都沒有遇到就好了。
從醫院中冉冉升騰的火光遮天蔽地,救護車、火警警報、警笛的聲音錯雜在一起,人群四處擁擠逃散。你從地上起身,記不起自己是怎麼來到了救護車前。
你低下頭,看向了你的腳邊,隻見少年的身體沉浸在一片漫延開來的血水中,四肢已經折斷到不成人形,他的眼耳口鼻都在不斷滲血,自仰天蒼白的面容上四散而去。
微卷的發尾在他的額際被黏住了幾絲幾縷,旁邊還有一道被顯微鏡重擊之後,宛如花骨朵綻開的傷口。他無法聚焦的眼睛對準你的眼睛,還未死透一樣地張開了雙唇,一股血從裡面争先恐後地湧了出來。
血流如注,偏偏無論你怎麼用力捂住,或者任由你如何手足無措,都止不住停不下了。三尾雪子發力推開你的雙臂來不及收回,一動不動,倒在了地面上。
“三尾君…………你要和我說什麼……我聽不見你在說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等一下…我聽不到啊……不要再說了……
三尾君,即使是你一定要告訴我的事,我都……”
你的眼淚一滴滴落了下來,甚至連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透明的液體砸在了手背上。
或許你必須現在就站起來逃跑,或許你不應該在這裡隻是哭泣,或許你可以再多考慮一下什麼,或許你不該這麼沒用。你極為茫然地哭了,在很長一段時間裡,内心都感受不到任何一種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