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重影主動要求退出花家,為此不惜走上花家的陰陽路。這條路是每一個決定離開花家的人必走的一條路,花家數千年家族史上,走上走條路的本來就不過百來人,真正能離開這條路的就隻有不到十人。況且,臨走上這條路的前一晚,花重影還被父親叫去書房,說是全了父女情的最後一夜。那一夜沒人知道是怎麼過的,隻知道第二天花重影推開書房門的瞬間,撲面而來的是濃厚的血腥味。而她走向陰陽路的一路上,身上的鮮血染紅的衣衫,連一雙鞋都被鮮血浸透。花重影就是帶着這樣一身血衣和一路的血色足印走上陰陽路的。當時,沒有一個人讓她養好傷再來,也沒有人想到,傷到如此程度的她,依然能走出陰陽路。
花重影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通過陰陽路的,反正等到她踏出通道的那一刻,她解除了重重束縛于自身的枷鎖,她主動舍去花姓,從此,仙門百家多了一個叫做重影的散修。
雲霧看着空蕩蕩的病房,病床的枕頭上隻有一紙信函,上面寫着“山水有相逢,來日皆可期”。那曾經熟悉的字迹,上面多了些許的自在和從容。
雲霧轉頭看向床外的藍天和白雲,回想那天重影說過的話,行吧,想去哪裡就去哪裡吧,無聊了,寂寞了,反正你要記得淩霄宗還有一個友人,随時等你回來。
身為修士的歲月無比悠長,山水都有相逢的一天,所以她們還是有機會再相聚的,雲霧深信着這一點,隻是,她不知道的是,這次,是重影先失約了。
重影那天不過随口一說,可是父親回頭打量新妹妹的眼神讓她在深夜裡無數次從噩夢中驚醒過來。她的随口一說以後會不會成為另一個女孩的滅頂之災,她不敢賭。進陰陽路的前一個夜晚,她的父親親手粉碎了自己為人父的最後的人性。離開淩霄宗後,她一路夜獵來到閩川,幾次與尤淵偶遇,然後她這個沒有背景沒有權勢卻頗有姿色的散修,自然在某個深夜裡被“送進”尤淵的後院,成為他妾室中的一員。
尤淵在第一次進她房間的那個夜晚就斷了她的靈根,以為這下就可以萬無一失、高枕無憂了。重影靈根上一次差一點點就斷掉,這次是徹底斷裂,但是她已經知道如何在這種情況下保存靈力了。
尤淵肆無忌憚的在重影身上施展他那些淩虐的手段,重影時而求饒,時而頑強,機靈百變的她備受“寵愛”,讓尤淵欲罷不能。為了能更好更長久的與重影“在一起”,尤淵還會在滿足了施虐癖後,給她用最好的靈藥,讓她的身體能夠更快更好的恢複,迎接他下一次的愛寵。
用最好的藥,吃最有靈力的食物,穿最漂亮最柔軟的衣衫,戴最華麗最昂貴的首飾。重影在物質上的奢侈比她在花家,在百花宗都有過之而無不及,她在尤淵的後院生存的時間也最長久,聽說尤淵在四處打聽最好的醫師,想要給她醫治不慎斷裂的靈根。尤淵抱着她對她許諾,以後要把她扶為正室,當尤氏的最尊貴的當家主母。
尤淵用最動情的語言,最深情的眼眸在向重影訴衷情的時候,重影微笑着将一把匕首捅進尤淵的小腹。在尤淵不可思議的眼神裡,重影又捅了他第二下、第三下……
尤淵每次與女修同房,女修是被傭人洗幹淨身子,隻着一層紗衣裹在被子裡被送進來的,除了頭上的發簪,腕上不帶镯,指上不帶環,從上到下不給帶一點金屬物品。
重影每天都會在頭上戴一支玉色的骨簪,大家看久習慣了,也就沒有發現,這根骨簪是由人的肋骨煉制而成,細但是堅韌,一端略微磨尖,看起來除了古樸典雅,并不顯眼。
尤淵最愛細腰,他的女人他專門找來醫師下掉她們最下面的兩根肋骨,打造出最殘忍最纖細的極品美腰。重影在那次手術中強忍到最後,不動聲色的把自己被下掉的肋骨藏起來一根。自己的骨頭自己親自煉化成最隐秘的骨匕首,在尤淵最放松惬意的時刻,給了尤淵緻命一擊。
重影在事後被當場屠殺,屍體直接被亂刀切成肉泥,那些肉泥還被放進來的惡狗吃了個幹淨。尤淵在病床上苟延殘喘了兩個月,那柄骨匕首上,重影還特意沾了毒,下了咒。兩個月後,尤淵在痛苦中吐掉最後一口氣,他再也傷害不了任何人了。
等遠在西域的淩霄宗得到尤氏現任家主尤淵病亡的訃告,百曉堂的情報機構費了很大力氣才查到事實真相,重影已經屍骨全無,想給她建個墓穴祭祀一下都做不到。得知所有事情的那天晚上,雲霧和霍小丁在淩霄宗最高的山峰喝了一壺酒,又把另一壺紅顔醉祭了天地。
“好啦,你别哭啦,”雲霧擡頭賞着清風明月,邊拍拍身邊哭得都在打嗝的大徒弟,“她走得心滿意足,這會兒怕是正歡樂愉快的走在另一個世界。她說了,天下這麼大,她想四處看一看。我隻是沒想到,她會先去另一個世界四處看一看……”
雲霧的聲音越來越低,越來越輕,然後她舉起手裡的酒杯,對上天邊的皎皎明月,“一路走好,我們,有緣再相逢。”
風吹過樹葉“嘩嘩”的聲音中,似乎有輕快的笑聲夾雜其中,似乎有某個聲音在回應雲霧的話,“好的,這次我會守約,我們有緣再相逢。”
雲霧重重的閉上眼睛,還是沒來得及攔住眼裡積蓄許久的水珠,還好一陣山風吹過,這些紅塵凡世的水珠不會沾上重影的輪回路。
這個關于離别的夏天,在霍小丁的哭嚎聲中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