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場“萬衆矚目”的尴尬,當事人的兩位都輕輕揭過。
周則景說胡話般疑似罵當朝親王,事後用一個拙劣的借口解釋,但是那是親王還信了,也順着她的話說了下來,俨然沒有任何追究的意思。
到此,衆人也意識到了這位周姑娘,在這位親王那裡是個什麼樣的地位了。
至于那聖女的事情嗎,阿音的事情東窗事發後,一切的發展就順理成章了。
幸虧裴瓊枝的人趕來的及時,林美人沒有被傷及性命,但是阿音擔心累及主人,在裴瓊枝的人将她抓起時,發現阿音早已經咽了氣。
她的嘴邊鮮血流下,她嘴中藏着毒藥。周則景檢查她的牙齒的時候,發現她的毒藥藏得很隐秘,是一種烈性的苗毒,看那存留在牙齒上惡毒痕迹,想來是很早很早,或許從剛認識聖女開始,她就做好了為了聖女赴死的準備。
衡當時看着阿音嘴角的血,隻是冷笑:“她這一生有你這麼一個人,到底是天對她太好。你如此對她,殊不知她不會領情,她這一生不撞南牆是不會回頭的。”
衡一語成谶,那聖女面見了周天子後,對着天子破口大罵,據當時宮外候着的宮人說,陛下跟她争吵,聲音隔着一整個宮殿清晰可聞。天子砸了幾乎是宮内的所有的器物,噼裡啪啦碎了一地。他憤怒至極,險些直接将聖女拖出去砍了。
關于阿音出逃的事情,裴瓊枝沒有告訴天子,他履行了當時承諾的保下地牢内宮人的承諾,一力壓下來這件事。
至此,被裴瓊枝保下性命的地牢當值的宮人,看待靖王殿下,愈發敬重。
這對林美人也時件好事,她與趙海的事情,不能被天子聽到一點風聲。裴瓊枝還與周則景說,多一件阿音的事或少一件阿音的事情。并不會改變對聖女的懲罰。
陛下不會殺她,她的事情畢竟涉及的是一整個苗族,如果傳出去,有損兩地的情誼、皇家的顔面,暴君哪怕再意氣用事,不會真正将王美人推出去砍了,她唯一的結局隻能被趕去冷宮,再由天子修書,私下告訴那苗寨族長,你們的聖女究竟幹了什麼。
聽到這裡,周則景隻是淡淡得點了點頭,心中說不難受是假的,四兒、太醫院無辜的煎藥人、趙海、林美人……
這個一生在追求從心所欲的聖女,恨誰殺誰、誰挑戰了她的權威她便要整治誰,主要以牙還牙、以牙還牙,她的字典了沒有寬恕,本質上隻是一個還沒有長大的巨嬰。
這個巨嬰在族内受盡尊重有一個能無條件滿足她所有要求的刀,在深宮,享受過了帝王的恩寵,有一個屢出妙計供她玩樂他人的衡。直到最後,遠離故土、阿音自盡、衡的背叛、帝王的離心,她引以為傲的一切全部消失,這樣的她,獨自生活在孤寂的冷宮,算是報應嗎?
……隻是囚禁冷宮,這個報應還是太輕了。
像是猜出她在想什麼,裴瓊枝輕輕一笑,他輕聲對周則景道:“阿景,帝王最是薄情,他怎麼能允許,侵犯過他權威的人存在,明面裡她不能死,但是暗地裡呢?”
周則景猛然擡起頭:“陛下想暗中賜死……”
他的指尖輕輕點上周則景的嘴唇:“阿景,知道到這裡就可以了。”
他笑得神秘,就到這裡就可以,讓周則景以為王美人是死于陛下。
她不需要知道真相,裴瓊枝帶着暖意看着周則景,内心卻冷淡的想。
那一夜,月黑風高。
在大内宮的一個偏角,一陣幽靈的女聲正在回響,那聲音唱的斷斷續續的,帶着幽怨。如果周則景在場的話,一定能立即覺察出來,這與她當時在奇石旁邊聽到到女聲極其的相似。
随着一聲“吱呀”一聲,那早已經枯朽的門被人推開,原本依着窗戶,哼着歌的少女停止了那斷斷續續的歌唱。
她如今眼下烏黑,原本圓潤嬌嫩的臉早已經幹癟,她的顴骨突出,原本就白皙的皮膚如見更是透露出病态的白,偏生她的眸子烏黑,極其明亮。
她那如青絲般傾灑的頭發已經變得有些稀疏了,她穿着紅衣,不肯摘下身上的銀飾,哪怕衣服已破,哪怕她很已經餓得瘦弱,她輕盈的身子如今已經瘦骨嶙峋,她緊緊盯着來人,宛如一個枉死的惡魂。
她似乎精神已經不大正常,癡癡道:“你是來看我笑話的嗎?”
“……如果我是你,至少會買了銀飾,去向門口的侍衛換些吃食。”
那聲音溫柔如水,有一股難以掩飾的笑意。
她眨了眨眼,清淚瞬間而下,她像是悲傷至極,但竟是也笑了出來,她緩緩撫摸着她腕間的銀飾,“容玉說喜歡我穿這件,我就在這裡等着他。我穿着他最喜歡的衣服,我是他見過最美的女人,他遲早有一天會來見我的。”她有些癫狂的笑着。
那人無言片刻緩緩說道:“沒有芙香,你就如此瘋癫了嗎?”
聖女的表情一凝,“你在說什麼?”
“不是嗎?” 那個人淡淡道,“你每日早晚膳後,必點一支。此香聞之讓人迷情,長使此物,會使人容顔更動人,身懷異香,一舉一動都勾心動魄,讓他人癡迷自己。但是就是會使人不孕不育,還易通過些房事手段影響另一個人,‘服此物者,夫妻雙方,大多齊齊暴斃。’你不敢讓陛下知曉,你又不願意離不開它,如今族内與你斷了聯系,你沒了芙香,竟是活成了這般模樣。”
聖女雙手顫抖,“……你怎麼會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