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則景一掀門時,炕上已有幾個人,今晚就不值夜的姑娘們都早早回到這裡。
其中,最靠邊的位置,雲嬌正在炕上,細細摘着什麼。
看到周則景回來了,她擡起頭,眼神中露出幾分驚喜,“阿景,你回來的。”
雲嬌人如其名,如行雲般灑脫,又靈巧可愛。她年歲最小,性情最好。
起先,周則景和昭華宮的宮人相處并不算友好。周則景每日在太醫院,回到昭華宮很晚,平時鮮少與其他宮人有交集,而且她是個社恐,人一多就不是很願意說話,其他姑娘們隻道她性子孤僻,白日裡不曾在一起,晚上不交流,遂衆人不敢于她言語,這期間,周則景也過得很是痛苦,她有心想找個話題給衆人聊上,自己抓破了腦袋,最後不是自己放棄就是覺得機會不合适錯過。之後,這段尴尬的宿舍關系迎來破冰,還是那兩個人主動向周則景說話的:一個是皓月、另一個便是雲嬌。
雲嬌拉過周則景的手,“阿景,你吩咐我做的事,我都做好了。”
周則景走過去一瞧,隻見雲嬌的籃子裡,放着曬幹的幹葉,被雲嬌仔細地搓成了一條,纏繞着一圈一圈。
雲嬌笑嘻嘻地道:“你送太醫院那邊帶回了那些荊葉、菖蒲、艾草那些,我趁着日頭将她曬幹了,并聽你的說得,将它們凝成細長繩狀,剛剛我們試了一下,果真蚊蟲少了許多!阿景,你真是我的福星啊!”
雲嬌緊緊摟着周則景不撒手,用自己的臉蹭着周則景的手臂,周則景掙脫不開,隻能頗為無奈的看着她。其他人也都看慣了雲嬌這樣,笑着看着她撒嬌。
周則景笑着搖了搖頭,“我不是什麼福星,我還是要感謝你們不嫌棄我。我空任着昭華宮的女官,卻不曾幹昭華宮的活計,平日做事都是姊妹們替我分擔,則景心下感激,卻無以為報,隻能做些小事報答諸位,這所為驅蟲的法子,并不是我所提供的,醫書上都有記載,隻是材料後宮不常見到,我資質平平,蒙娘娘大恩得以任職太醫院,恰好領了整理草藥一職,偶然看到宮中閑置的些艾草這才想起,隻是舉手之勞,聊報答諸位的姊妹的照顧。”
雲嬌有些感動,“阿景,你真好!”
“阿景,但是我們怎麼會嫌棄你,我們高興還來不及,我們都知道,你是因為但是救了娘娘,才被點到昭華宮來的。我們娘娘素來身子弱,每逢時節變化,必然患病,太醫終究是男子,每日隻能一定時間給娘娘看病,但是你來了就不一樣了,你的醫術很好,我們服侍娘娘許久,自然知曉。娘娘每次發病,都整宿難熬。娘娘這次發病,服了阿景你的藥,竟是比之以前發病時,好受了許多,而且阿景你可以貼身照顧娘娘,不用如那些太醫院的大人一般,看診都需要将帷幕合上。”
雲嬌說得真誠,她天真可愛,在她眼裡,周則景為皇後治病,就是好人,而她喜歡好人。
周則景也淡淡地笑着,從她來到這個世界,渾渾噩噩地不知所措了一段時間,與那系統折磨,恍恍惚惚了一段時間,但是從她當上女醫官那一刻起,當她知道她是這個王朝第一位女醫官的時候,她便暗暗想着,想利用自己性别上的特殊,她想解這後宮中女子之病痛,她想利用自己時代上的特殊,去為這個時代創造出為這個天下除病痛的珍寶。
所以她保留自己宮人的身份,讓自己能自由出入後宮,她著醫書,想要将她那個時代珍貴文明存留,隻要留在痕迹,就有被世人看見,以至改變世界的可能。
“我今日忘了問,娘娘可曾好些?”
雲嬌爽快道:“娘娘今日是好多了,進食也比之前幾日,多了不少。身子也不像前日那般消瘦,隻不過就是因為今日之事煩心,又不忍不住——”
她身旁的巧月陡然拍了她一下,雲嬌也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她的眸子暗淡了下去。
“今日發生了什麼?”周則景有些疑惑。
雲嬌似乎有些驚訝,周則景不知道這件事。
她原本靈活閃過的眸子垂下,露出一點點委屈,“娘娘生病這幾個月,陛下都不曾來看過幾次娘娘,往常娘娘生病,陛下都日日守在娘娘身邊的。”
周則景點了下頭,“然後呢?”
這個事她是知道的,但是是這幾個月一直如此,她感受到沈氏低沉的情緒,雖然試圖讓她轉變,卻也無能為力。最後周則景隻能讓裴淩燕多陪陪她。今天又發生了什麼事?
巧月和雲嬌似乎有些猶豫,她們在思考,怎麼告訴周則景。
周則景眉頭一蹙,難不成還跟她有關?
下一刻,雲嬌像是忍不住似的,她委屈般地沖着周則景道:“今日娘娘得到消息……說是……說是淑妃娘娘有孕了!”
誰?
淑妃?
周則景一時間沒反應過來,但是看到雲嬌他,頗為尴尬的眼神的時候,啊,是她那位在昭華宮之前伺候的那位前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