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則景很明顯的看到,江望舒的表情很明顯的變了。
她的眼中閃過一絲淚光,“你……你找到了這個?!”
周則景緩緩道:“我前先一直有個疑問,這個泥人捏的,我想應該是你。但是有人告訴我,這泥人左眼角下,有個紅疤。我之前一直在想,我記得你的臉上并沒有疤,那這個泥人到底怎麼回事。”
周則景的目光漸漸移向那個土堆,“直到我知道了,這個越山,隸屬于平陽侯的封地。”
“平陽侯的一家這裡殉國,這裡是他一生守護過的領土,有他守護的百姓,我想,也是你幼時生活的地方。當我知道了這件事的時候,我重新審視了你那個泥人。
其實我一直有一個沒有思考到的角度,我現在看到的這些,都是你從宮中帶過來,您不惜廢舟車勞頓,也要将泥人帶到越山,是為什麼。現在我想……是因為這個泥人跟越山有關,或者是……跟你的童年有關。”
周則景頓了一下,“所以按照這個思路,我重新審視了這個泥人。”周則景指了一下泥人的紅疤,“後來我想到,這個可能根本不是紅疤,而是……胎記。”
她說話的時候,江望舒遲遲不語,她的目光仍然跟随着周則景的手上的泥人。
周則景知道,她大概猜對了。
胎記是在一個生命處于胚胎發育期間形成的,但是随着新生兒的長大,由于各種原因,或許是皮膚的新陳代謝,或許是遺傳因素,總之,有一定的概率,胎記随着年齡的增長就消失。
“你那個胎記随着你的年齡消失,至于為什麼這個泥人上面仍然有這一塊紅斑,是因為——”
周則景的眼中閃過淡淡溫柔,“這個泥人所捏的,是那人想象的你未來的樣子。”
聽到這話,江望舒再也忍不住,她的淚又再次湧了出來。
“我猜,這個泥人的制作者,是你的家人。我能想象到,他是怎麼對着那個年幼的孩子,滿懷愛意與憧憬的,捏下孩子的未來的模樣。他擔心那胎記讓你會自卑,所以他将你的胎記與你的妝容在一起,第一眼看,讓人看不出你的胎記。”
周則景笑了一下,“送你這個泥人的人,真的很愛你……捏的和現在的你,那麼像。”
此時,江望舒早已泣不成聲。
她似乎已經哭的喘不上氣,“那………他也沒有看到我長大的真正樣子。”
她的手不自緊攥着那土堆的塵土,此時,她隻是一個委屈的孩子,向着親人訴說着自己的痛苦。
“你們……抛下我……我究竟哪裡做錯了……讓你們都抛下我……我改還不行嗎………爹……娘!”
她斷斷續續地哭着。
周則景靜靜看着,她十三歲失去自己的家人,此後的時間,她雖然年歲增長,但是内心,卻永遠停在了十三歲。
江望舒哭了一會,斷斷續續地說:“你方才猜的不錯,你既然能來到這裡,說明……你是知曉我的事的……這麼多年了,我以為根本就不會有人記得。”
周則景啞然片刻,關于貴妃的這些事,他如果不是恰好問了裴淩燕,她也不會知道這段往事的,相信後宮中的大多數的人都是不知道這件事的,周天子對于這件事緘口不言。
就算是知曉貴妃這件事的周則景,平陽侯這件事是發生在越山腳下的,她也是不知道的,如果不是因為明澤意外的說出這件事,周則景根本不能猜出江望舒在這個地方。
江望舒這時候已經緩過來了,她看着周則景冷笑片刻,“先前看到你的時候,我心中才存着一絲希望,但是現在看來,他根本就是個懦夫。”
周則景想了一下,她江望舒說的,應當是周天子。
“你出逃的目的,到底是為了什麼?”
江望舒笑了一下,“我……我……我出逃的目的?你不妨問問他是何居心?!”
江望舒的臉上湧現出濃烈的恨意,宛若烈火,“我父!鎮守越山十餘年,當初他即位的時候,是我父鼎力支持,讓他坐穩這個帝位。襄王起兵之時,又是我父,鎮守越縣,不然襄王的軍馬早已踏破京都!我父對他,極盡人臣之道,一生盡忠直至戰死!可是他呢!”
江望舒像是陷入的絕望當中,聲嘶力竭的喊道:“可是他呢……我父死守越縣三日,隻為給他争取集結人馬的時間,可是他的十萬大軍已至……他卻……他卻讓軍隊駐守京城……眼睜睜……眼睜睜看着我父……我全家戰死!”
山林空曠,江望舒在山林中,越山所有的山林都容納着她的聲音,回聲漸起,連山林都在重複着她的話語,為她鳴不平。
“我父親死後,她還将我接回了宮……對我百般恩寵……我一開始還真的信了……我十三歲入宮,七年之久……這七年我榮華盡享……
直到後來,幾年之前,我随陛下來到越山,我見到了她,知道了一切真相。”
周則景心情複雜:“那個是古舟……對嗎?”
“是……但她以前不叫這個……”提起古舟,江望舒的臉上勉強流露出了一絲笑意,“她……我沒有想到她還活着,她是我江家的旁系,但是從小跟我關系很好,那次叛亂……我以為她死了……”
“等到我再次見到她的時候,我歡喜地幾乎說不出話來……她看到她一身道姑裝扮,這才意識到她出了家,我找她可是她卻不理我……從小到大,她從沒有用這麼冰冷的眼神看過我,我不知道怎麼了,直到……她給我拿出了一封信。
她說,這是父親戰死前寫下的,是留給我的……我欣喜若狂的拆開……然後我得知了所有真相。”
她的眼角通紅,幾乎不能站穩,“父親出征前就知道了他的命運……他教我不要恨……他叫我不要恨……”江望舒的聲音摻雜着絕望,“他騙我,他将我接進宮中,對我恩寵……将我蒙在鼓裡,他縱着我蠻橫無禮,将我養的如此刁蠻……他肯定在沾沾自喜,他親手除了心腹之患,而那人的女兒還對他百般依賴!你說……這讓我怎能不恨!我怎能不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