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則景和裴瓊枝的僵持并沒有進行太久。
周則景先行抽了身,她實在是沒力氣再和裴瓊枝争論了。
裴瓊枝說得話她一字也不信,她心中真正想的,裴瓊枝也什麼也不懂。她們橫着一道深深的罅隙向望,這樣的兩個人,注定是無法走到一起的。
何況,她還有更要緊的事要做。
此時,晚一刻,這個皇城,乃至整個王朝就要更加危險一分。
最開始,周則景不能出這個宮殿,她将自己也劃成了被隔離的一部分。當時的周則景還尚且不知道這到底是個怎樣的病症,那個時候的她以為,隻要控制住了永甯宮,或許可以在疫病完全蔓延前控制疫病,可是現在的情況已經不可能如周則景最初想的那樣了。
這個疫病,已經走向了不可控制的程度。
周則景不能在永甯宮呆太久,因為現在,整個後宮都需要她,她需要去看更多的病人。
李昭儀的病來得太過劇烈,以至于還沒來得及讓人反應,她的生命便已經悄然逝去。這個病實在是太過恐怖,它蔓延在後宮中,而這個時代人根本沒有任何還手之力。
而周則景發現,整個後宮的情況比她想象的還要糟糕。
僅僅是不過一天的時間,先是昭華宮和其他幾個美人及其宮人染了病,症狀正與那李昭儀一緻,腹瀉不止,身子抽搐痙攣。
宮中犯疫病這件事,隻用了不到一個時辰,便傳遍了整個皇城。各宮不可避免地陷入了惶恐之中,她們各家緊閉宮門,不再外出,妄圖以此抵擋住這洶湧的病魔浪潮,可是,根本就是徒勞。不多時,各宮又有人開始腹瀉,嘔吐,呻吟聲在各宮之前此起彼伏。
周則景從永甯宮走出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畫面。
各宮宮門禁閉,原本那個森嚴逼澀分大内禁宮現在餘下的隻有一片蕭條。
周則景站在甬道上,身後跟着一隊侍衛,和隊伍後面硬要跟着的靖王。
不算很長的宮道,此時,隻有他們在此,空氣中彌漫着一絲腐朽的味道,混合着惡臭般地令人作嘔的味道。
看守宮門的侍衛不再宮門外,隻留下冰冷的宮門杵在原處,而湊近那些宮殿,還能聽到裡面慌亂地隐隐約約地呻吟。
周則景隻覺得一股寒意慢慢地爬上來她的胸口,漸漸地爬向了她的全身。
她隻能讓自己的腳步變得更快。
這個周朝的醫療水平周則景早已心裡有數,基本上跟沒有差不多,她更不會再防疫水平上對這個朝代抱以任何的期望,更何況是面對霍亂這種病。
當務之急,是治療這些病人,隔離病毒。
她依稀記得,在永甯宮的時候,雲嬌找過她,雲嬌曾同她言過,好像皇後似乎也染了病。
周則景放心不下她和雲嬌,所以從永甯宮出來後的第一個地方,就是昭華宮。
她在後宮中行走,身邊雖然是空無一人,但是耳邊尚能聽到呻吟,她知道,那是在病痛中絕望發出的聲音。
她臉色陰沉,始終沒有說話,她走得很快,可那些聲音卻無比清晰的,傳入了周則景的耳中。周則景默默告訴自己,記住,記住這些聲音,最好永遠都不要忘記。
她們一行人在沉默着,裴瓊枝全程也沒有出聲,隻是沉默着跟在周則景的身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周則景推開昭華宮的門時,一股蕭瑟的寒意迎面而來。
守門的侍衛不知道去了哪裡,總之,整座宮殿,一時間仿佛是空無一人的。周則景塞昭華宮生活了許久,在她的記憶中,這座獨屬于中宮之主的昭華宮,始終是鮮活的,忙碌的。
這是第一次,周則景感受到的,是宮中,死一般的沉寂。
雖然是春日,但是整個昭華宮生氣全無,還有一陣難以言說的氣味。
她聽到,最裡面的似乎有着隐隐約約地哭聲,跟她來的時候聽得一樣,無比的絕望。
周則景呼出一口氣,緩緩向着那殿走去。
她靠近在門處,聽到有是幾個小姑娘的抽泣。
那是幾個她隻打過幾次照面的小姑娘,她們蜷縮在一個小角落裡,彼此抱在一起,額頭抵着額頭。
周則景聽到她們的低語。
“怎麼辦啊………”
“現在到底是怎麼了………”
“娘娘她………她現在已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