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瓊枝的反應在裡面算是比較淡然了的,他注釋着面前的少女,臉色也不是很好看。
“跟之前那個一樣?”他輕聲道。
周則景陰着臉,點了點頭。
都是由糞便引發的感染,她的身上的糞便來不及清理,知道現在她的皮膚潰爛了,才被發現。
身旁的宮人走近了一看,也都吓得後退了幾步,這張臉已經猙獰到一種可怖的程度。她身上已經幾乎沒一塊好肉了。
“其他人……”裴瓊枝輕聲道。
周則景同她眼神對視了一刹,她立即起了身,轉身向其他人看去。她翻開了身旁的一個人的衣角,轉頭看了那人的胸口。
她将整個屋子的人都看了個遍,他們的身上,或多或少的,有了潰爛的痕迹。周則景的神情的臉色難看到了極點。
“不能在這裡呆下去了。”周則景喃喃道。
她看着遍地的病人,以及根本清理不完的排洩物。整個房間陰暗蔽塞,完全不通風,又沒有什麼可以通風的途徑,而如此多的病人隻有幾個力氣小又沒有進行過急救培訓的宮人,她們招架不住。
這時,裴瓊枝的踩上了周則景的影子,他靜靜地站在她的身側。
“他們需要一個别的地方。”裴瓊枝對周則景道,“病毒蔓延得太快,這個屋子——很快會裝不下他們,而他們在這裡也是生不如死。昭華宮尚且這樣,其他宮,隻會比這還要差。”
說得不錯,随着霍亂疾病的迸發,整個皇宮,未被感染的人和感染者的比例将嚴重失調,她們又不加以防範的話,情況會比現在還要差。
必須,在此刻,就加強幹預。
周則景深吸一口氣,她擡起頭,注視着裴瓊枝,“我需要你,去向陛下,禀明一件事。”
*
裴瓊枝到底是個現代人,周則景隻說了幾句話,他就明白了。
此時,周則景的視線尚且還在禁宮這小小的角落,全國早已被蔓延而來的疫情煎熬着。民間的情況,比皇宮中還有嚴重,尤其是在京城中,屍橫遍野,遍地是人的嘔吐物,排洩物……原本那繁華的不夜城,現在就如同人間煉獄一般。而除了京城之外,其他的地區,也都被這突如其來的疫情裹挾着,裹挾着掙紮着。
裴淩燕之所以沒有第一時間在皇宮中下達旨意,是因為他被民間的事情已經搞得完全抽不出身。
而為了保護好裴淩燕,作為接觸了病原的裴瓊枝和周則景,都不能直接面前裴淩燕,裴瓊枝思索再三,最後,選擇了寫了一封長信給裴淩燕。
防治疫情很難,而周則景第一件事要做的,是将這些患者集中,集中救治。入宮任由他們分散在各個宮中,一是擴大的傳染的範圍,二是宮中能治療此病的人甚少,在那裡,他們也無法得到有效的救治。
周則景的意思很簡單,她需要一個地方,能将這些病人的收容的集中的地方,可以允許她,在那樣的地方救治。具體是哪一個地方,周則景沒有想好。
最後,裴淩燕給她批了一個她完全意想不到的地方。
周則景到死也沒有想到自己能再回到這裡。
她站在太醫院的門口,一時間也不知道說什麼。她看着那太醫院熟悉的門,她曾經對裡面的一草一木都無比熟悉,現在,隻覺得悲涼。
裴淩燕對她的想法很是支持,周則景的想法給了他很好的方向,不僅後宮如此,民間也需要這樣一個将患者集中救治的場所。
裴淩燕在民間,按照周則景的想法,有樣學樣的讓當地的府衙建立收容患者的場所。而将太醫院批給周則景,他是有一番打算的。
太醫院坐落在皇宮中的一角,本身地處偏僻,這樣的地方,從地理位置來說,是比較合适的,二是太醫院的内院中是一個很大的庭院,而這符合,周則景之前提到的,需要那個場所必須通風這一個條件。三,則是裴淩燕一點小心思,他覺得,如果将患者都集中,而且是在太醫院中的,他希望,那些太醫能更多的幫助周則景,而不是隻靠着周則景一個人。
裴淩燕此時,才是真正的抽身乏術,他擔心母親,擔心周則景,擔心昭華宮,但是偏生他現在看不到他們,他那裡也不能去。
昨日他身邊,似乎有個看門的侍衛患了病,所有人便宛如如臨大敵一般,自己現在身邊被防護得更周敏了。他知道,現在最不能有事是自己,他絕對不能倒下。
所以,當裴瓊枝來找他的時候,當裴瓊枝對他說,自己願意帶着人去協助周則景的時候。
裴淩燕承認,他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氣。
叔叔……阿景……
裴淩燕默默念着兩個名字。
你們,一定要好好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