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霍亂的傳染源是什麼吧。”她的聲音很輕。
裴瓊枝愣了一下,這幾乎是周則景這麼幾個月以來,為數不多主動跟他說話。
“是……水源?”
周則景點了點頭,面色不好,“不錯,是水源。如今這雨下得,如果京城發了洪水,這恐怕………”
周則景的眸子閃爍,“這場疫情收不住的。”
周則景已經感受出來了,憑借周朝現在的醫療水平,這場疫情根本就無法控制。周則景可以教給太醫治療的方法,但是這無法阻止疫病的傳播的速度。
而受限于生産力,他們現在能做的,又實在有限。
“燕兒如今怎麼樣?”
裴瓊枝搖了搖頭,“很不好。後宮中還算好,畢竟就處在一個隔絕的地方,如今都城中的情況,比禁宮中要嚴峻。”
京城的局勢尚且如此,那麼其他地方的情況,也是可想而知的。
周則景已經将如何處理霍亂病人的排洩物嘔吐物,将如何緩解霍亂的症狀的方子告知了太醫院的人,但是,收效甚微。
周則景抿着唇,許久,才道:“你還記得,歐洲,當時是如何控制住霍亂的嗎?”
裴瓊枝眸子動了一下,他的反應一向很快,“你是說,那口水井?”
“對。”周則景點了點頭。
當時,歐洲的疫情盛行,是約翰斯諾運用地理流行病學分析地圖确認了霍亂爆發的原因,運用統計學的方法,找到了那口帶着病毒的禍根水井。
世界上沒有任何的疾病是憑空出現的,它必然存在源頭。找到它,遏制住它,才能遏制住霍亂疫情。
裴瓊枝看着周則景的眼睛,讀懂了周則景的意思。
“好。”他輕聲說。
裴瓊枝點了點頭,他的聲音很小,比之那落在地闆上的雨聲還要輕,“去幹吧,我說過的,你做什麼,我都支持你的。”
周則景眨了眨眼,看着他,沒有說話。
*
既然要找到根源,那麼首先要做的,是收集數據。
周則景用了一晚上的時間,将宮中将近兩百位患病人的數據收集起來,一張一張紙的謄寫。
裴瓊枝推開門的時候,正撞見,周則景縮在一個小屋子裡,她蜷縮着身子,在,地面上堆滿了紙。周則景靠在一個櫃子面前,她挽起自己的衣角,手中的筆都戳着自己的下巴,另一隻手還握住一份皺皺巴巴的軟紙,顯然是還在寫着什麼東西呢,便抵擋不住困意睡了過去。
裴瓊枝莞爾,他有那麼一瞬,回到了在越山的時候,他匆匆忙忙風塵一日後。推開帳子,卻發現有一個人在等他,那股溫暖,他現在至今都難以忘記。
他擡起腳步,緩緩的走向了面前的姑娘。
那少女似乎睡得很淺,裴瓊枝剛走到她的前面,他就看到她的眼皮動了一下。
“是,雲嬌嗎,你來了啊……”
她下意識的挪動了一下身子。
她的衣角最開始不小心卡在了那書櫃的地下,她猛然動了一下手臂,她的衣角從那書櫃的地下滑出。
這書櫃上原本擺了不少的古籍,周則景晚上幾乎是要查閱什麼,将那書櫃挪動了,那書櫃本身移了位置,又年久失修,有些脆弱
一下子,那書櫃失了平衡。
幾乎是頃刻,那書櫃便向周則景的方向倒去。
裴瓊枝的眸子陡然瞪大,那龐然大物向自己襲來,他下意識的,擡起了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