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中寂靜,除了步彤的說話聲,就隻能聽見深淺不一的呼吸和心跳,蕩着光線,浮浮沉沉的。
對于平時還記得保持表面功夫的步彤,這完全算得上無理取鬧,他自己也意識到了這點。
他就是在試探對方的感情深淺,對方的态度,想知道段禦清能為他做到什麼地步。
若是旁的什麼人說不定當即就會摟住心上人,好言細語地一一回答,以證明心上人在心中的地位。
段禦清正好與之相反,他分的明明白白,他那雙盛滿慈悲的眼盯着步彤,“不會。”
步彤問:“什麼不會?”
宗法規定,不得妄議他人。
段禦清在心中重複了遍,又不得不承認步彤想得沒錯,誰又能知道他們到底有沒有。
人言可畏,人心難測,幾句流言蜚語就能把人打入永遠掙脫不了的深淵。
段禦清還要開口,步彤不想再聽他說什麼“不會 ”,他相信自家宗門弟子也沒錯,“算了。”
他算是明白了,這人底線真的無法觸動,步彤沒辦法要求對方做些什麼。
好像他的喜歡就僅僅是喜歡而已。
窗外太陽被烏雲遮住,屋内沒了光線驟然暗了下來,空氣中混雜着沉悶的水氣,又潮又黏,攀附在步彤身上。
步彤被裹緊潮氣裡,衣服濕漉漉的,頭發濕漉漉的,好像臉也變得濕漉漉的。
他分明隻是想要本書,段禦清不給就不給了,他又為什麼難受。
就好像分外在意似的。
也是,說到底還是沒舉行道侶大典的外人,外人又能怎麼樣?
步彤無意識的把無理取鬧貫徹到底,雖然不明顯,但就是對看門弟子的那句話耿耿于懷。
道侶大典會有點,不過到時候身份轉變,步彤是首席弟子,段禦清則是他道侶,他會讓山主為他們舉行大典的。
步彤被情緒影響,思緒不定,完全忘了要給男主當墊腳石這回事。
以後段禦清就被扣上步彤道侶的名頭了,而不是步彤借着這層身份在歸靈宗苟活。
步彤總覺得臉上黏膩得難受,伸手去摸,摸到滑膩的皮膚,除此之外,什麼都沒有。
步彤松了口氣,他還以為自己哭了呢。
段禦清見他的動作,也伸手去摸,先是摸他的頭發,然後是摸他的臉,沒摸到眼淚,碰的是綢緞一樣的柔軟皮膚。
憑段禦清的五感分明是能看清的,看清青年根本就沒有眼淚,也不需要他去擦。
但他就是要這樣做,以此來讓步彤感到安慰,段禦清比步彤自己都要清楚對方的情緒。
難過,壓抑,喘不過氣。
得到糖又失去的孩子。
沒走,沒走呢。
段禦清心中歎氣,是他不該,不該和青年置氣,他明白的,把自己弄的渾身是傷,借此來試探有沒有被愛。
傷是,吵架也是,現在還是。
步彤還保持着摸臉的動作,猝不及防地,段禦清環住他,要把珍寶嵌進懷中。
步彤的氣息瞬間就被男人身上的味道包裹,填滿,每一寸都得到慰藉。
步彤眨了下眼,松開手,任由男人在他肩頸處磨蹭,“給你。”
給什麼無需多言。
步彤反手抱緊男人,像是得到了糖,打心底裡的滿意。
段禦清一半臉埋在陰影處,眼底帶着些看不透的情緒。
他經曆着巨大磨練,站在道路分岔口,不知道該怎麼辦。
段禦清繃緊唇線,喉嚨滾出聲細不可聞的歎息,将眼眸藏在步彤身上,口齒含住他的嫩肉,嘗到熟悉的馥郁甜味。
—
沒過多久段禦清就拿來了書,那塊玉佩還挂在步彤身上,像是妥協,又藏着别的什麼意味。
步彤拿到書就懶得再到處亂走,該查的該探的已經摸清楚了,現下就等着,等着翡翠山府來人,他再去邊界裡應外合地打開陣法。
任務進行的尤其順利。
系統難得高興,光球在意識海裡上蹦下跳:“快了快了,就快通關了!”
它要把這個好消息分享給宿主,轉眼就看步彤捧着書,滿臉不高興。
系統知道他還陷在情緒裡出不來,安慰道:“你不是相當有錢人嗎?下個世界就讓你當有錢人!”
步彤還是不高興,他一想到翡翠山府來人就興緻缺缺。
歸靈宗滅了之後怎麼辦?他把段禦清帶回山府,山主會不會不接受,他要怎麼和山主說?
山主會同意的吧。
步彤思緒亂飛,想東想西,就是沒想到段禦清會怎麼想,潛意識裡已經把男人當成他的東西,随意安排,從來不考慮他的感受。
高位坐久了的人的劣根性,就算步彤跌下來,但還是有。
把書蓋在臉上,步彤仰面朝天,指尖輕扣,掃走繁雜瑣碎的思緒。
等步彤把書看得差不多,已經半月過去了,這些時日還真讓他摸出些門道,找到歸靈宗陣法的中心處。
他剛把手中的畫滿陣法位置的紙放下,門就朝外打開,段禦清面色凝重,帶着渾身的嚴肅氣質進屋,燭火被他撞的一歪,而後又立起,忽明忽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