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禧很懂事,得傅雪點撥後,若有所思,輕輕點頭道:“那我,等會兒去找大魔頭道歉。”
林參欣慰地摸了摸他腦袋,“這就對了。”
而另一旁,阚成玉望着樂壹離開的背影,輕蔑一笑,“他不過是天子手下咬人的狗罷了,又沒有官銜,敬他做甚。”
林參聽見這話,自然不樂意,轉身面向阚成玉時,眉宇間籠罩起淺淺一層愠怒,“阚師兄,你對待救命恩人,就是這麼背後诋毀的嗎?”
阚成玉自知理虧,沒有接話。
他稍一轉頭,正看見傅雪低下眼眸時露出的失望神态。
阚成玉嘴唇動了動,終究還是沒說什麼。
待前面軍宴結束,雲畫森親自發話,讓他們幾個年輕人去綿絨城的夜市逛一逛,散散心。
可都是剛失去過親人與同門的傷心人,誰也沒有心情。
夜色來臨,心裡的哀殇更加濃烈,便都早早歇息了。
樂壹和雲畫森睡在一間屋子裡,林參周禧住在右側,傅雪風入衣在左,阚成玉與巴囤則主動守在院中。
他們把雲畫森保護得嚴嚴實實,不敢有任何掉以輕心。
林參抱着周禧,睡意很淺,夜深時,聽見屋頂隐隐約約有走動的腳步聲。
這聲音太輕,又有些僵硬,似乎是故意發出來的。
“降雨……”
林參睜開眼睛,确認懷裡的人睡得正深,于是輕輕将其推開,下床時為他蓋攏被子,再蹑手蹑腳披上外衫,悄無聲息推門走出去。
院子裡阚成玉和巴囤在打盹,林參放慢腳步,躲開了二人注意力,朝院落東側屋子後方的池塘走去。
冬日的池塘一片荒蕪,殘荷飄蕩着餘香,時不時有錦鯉越出水面吐泡泡。
沿池塘邊剛走沒幾步,林參就聽見身後傳來了周禧和阚成玉的對話。
阚成玉語氣十分嚴厲且謹慎,“你去哪兒。”
而周禧哆嗦的聲音不知是因為太冷,還是因為被捉到了,太過慌張。
“呃……呵呵呵……我,我起夜。”
阚成玉:“起夜為什麼鬼鬼祟祟的,林拾鯉不管你嗎?”
周禧:“這,起夜還要管啊?!”
他高看了自己的輕功,以為林參能神不知鬼不覺地走過去,自己也能。
誰料剛出門就惹醒了阚成玉。
他也不解釋了,故作生氣,連忙開溜去追林參。
林參繼續往前走,對偷偷摸摸跟在身後的周禧假裝不知道。
前方,屋後池塘邊,一個紅白相間的影子正靠在牆邊等待着他。
須臾,女人發出冷冰冰的警告聲,“趕他走。”
林參從容地往前繼續走近,“沒關系,這麼遠,他聽不到。”
周禧果然不敢靠太近,縮在牆角後,隻探出一個腦袋,拼命把耳朵往前送,奈何根本聽不清前方兩個人窸窸窣窣的交談聲。
樂貳在清淺月色中擡起眼眸,琥珀色瞳孔裡映出了林參淺淺含笑的臉。
“二姐,你終于來找我了。”
樂貳冰冷的神色忽而繃不住,吭哧失笑,挑眉道:“想我了嗎?”
林參笑意更深,亦更溫暖,“當然。”
樂貳垂眸,站直身體面朝林參,一聲輕輕的歎息,伴随着肅然起來的眉眼,流露出幾分愧疚,“老三,我要跟你說一句抱歉。”
林參笑意微頓,變得憂傷,“我知道。”
大年初一那日,當樂壹掐着時間出現在平安派救場時,林參便猜到了他是奉皇帝之命前來收割道德資本。
再結合樂貳潛伏在秦州榮王府之事,不難想到正是樂貳提前得到了劍仙山莊率衆門派攻打平安派之事,才有了她與皇帝将計就計讓樂壹救下傅雪的謀劃。
對于林參的早有預料,樂貳并不意外,可該解釋的,她還是要解釋。
“煙州老宸王的立場對我們來說十分重要,為了得到傅家的感激,我隻能犧牲平安派。”
林參臉上的笑意漸漸消失,但依舊心平氣和,“我确實對平安派有幾分情誼,但我不會因為平安派而與二姐你産生隔閡,你和樂樂樂永遠是我的親人,無論你們做什麼,我都會無條件站在你們這一邊。”
樂貳心頭一暖,這才有勇氣直面林參的眼睛,卻見林參眼神深處竟然還藏着另一份濃烈的恨意。
“不過……”
林參的神色徹底沉了下去,背在身後的十指緊緊相掐。
“不過二姐,這幾個問題我希望你能正式回答我。
“榮王妃江滿和林甘利用小七宗培育赤毛蟬母蟬之事,你是否早就知情?他們動手取蟬,要了小七宗四條人命,你有沒有提前知道但對我選擇隐瞞?
“你到底用什麼取得了江滿的信任?還有林謝這個人,他和阿娘的關系,你是不是從小就知道?”
這一連串題甩過來,讓樂貳漸漸變了臉色。
夜很深,月光朦胧,遮住了她微微顫抖的雙唇。
她快速轉身面朝池塘,躲得慌張。
林參感知到她小動作裡暗藏的态度,心裡便隐隐有了答案,于是沉重地問出了最後一個問題,“他們養蟬,要救的人,是誰?”
樂貳深呼息,穩住心緒,繼而從容不迫開口,一一回答。
“起先我在榮王府藏了兩年,秘密調查榮王和阿娘之間的聯系,當我查到榮王根本是江滿一手操控的傀儡,以及江滿當年利用阿娘刺殺皇後彌意的真相時,江滿也發現了我的真實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