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敗荒涼的小鎮,像極了他此刻的心境。
小鎮空氣中漂浮着的白茫茫的塵埃,仿佛透過疲憊的肉'體,飄進了他的内裡。
“林……”
靠在屋外牆邊,林參咀嚼着林謝嘴裡吐出的最後一個“字。”
姓林的,還有誰是姓林的呢……認識麼,熟悉麼……
林參思來想去,在腦子裡翻遍了自己認識的所有姓林的人。
如今還活着的,除了林甘,就是林拾希,别無第三個。
“他們不會告訴你的。”
忽然,一道沙啞的聲音幽幽透過塵埃快速鑽入林參耳中。
林參猛起擡頭,眼睛裡忽映入一個熟悉的黑袍影子,瞳孔瞬間縮成了圓點。
“過來,我告訴你。”
聲音粗沉的女人身披黑袍站在林參對面不遠處的牆角邊,隻露出半個身體。
她的臉藏在寬大的黑帽子下,看不見五官,隻有淩亂的長發從帽子邊緣張牙舞爪地飄出來。
“哈哈……”
她最後邪魅地笑了笑,再平平移入牆後,眨眼不見蹤影。
林參沉眉思忖,偏頭看了眼屋子裡正在忙碌的何應的身影,感受到屋裡有子規啼内力在流動,因此知道同伴們已經開始偷天神功。
這個時候若被打斷,後果不堪設想。
林參猶豫片刻後,眼神一肅,起身朝黑袍人消失的方向跟去。
“王妃娘娘,有勞您跟我們跟了一路。”
小鎮邊緣,對面是一大片荒蕪的廢田和怪石裸露的山壁,入目盡是凄涼。
江滿背對林參,寬大的黑袍在微風中像一隻輕顫翅膀的黑色大蝴蝶。
這個背影對林參來說太過熟悉,恍惚一瞬間,林參看見了一場狂風暴雨。
暴雨中年幼的他踩着血水走在斷裂的石橋上,這隻蝴蝶就安靜地站在遠處望着他。
後來雨點小了一些,林參也長大了一些,場景來到那條靜寂潮濕的安都大街,黑蝴蝶擋在他面前,令他憤怒,卻又令他恐慌。
不過偶爾,林參也會感謝是她在那場雨中讓自己撿到了這輩子最愛的人。
轟!
一陣悶雷響起,林參拉回思緒,看見前方江滿慢慢脫下黑帽,邊并緩緩轉過身。
“我猜到了你們想把林謝騙過來奪取他的隐火掌,我還猜到,你的哥哥姐姐已經知道了第五隻赤毛蟬的宿主是誰,但他們不肯告訴你,對不對?”
江滿低眸苦笑,眼睑微顫,流露出一派失落與苦相,并雙手合十按住自己胸口,艱難似的搖了搖頭,“叁兒,你想要隐火掌,說一句便是,何必如此費盡心思,你爹爹和我還能不給你嗎?”
“胡言亂語。”
林參懶得搭理她一貫的惺惺作态,不再給她好的态度。
沉眸間,手掌中的子規啼正在蓄力。
江滿許是察覺到林參的怒意和果斷,于是不打算再啰嗦了。
她雖然作出一副更加痛心的模樣,嘴裡的話卻十分直接,直擊林參痛點,“第五個宿主,就是我十師兄,林甘,林拾羨。”
“不要聽!!!”
當樂貳發現到不對勁連忙趕過來時,江滿已經說出了真相。
林參卻像是沒有聽見,回頭看了樂貳一眼,眼神格外平靜。
“放心,我不信。”
他甚至笑着安慰樂貳,“這個女人說的話,我再也不會相信。”
可樂貳卻不相信他自欺欺人的話。
傲骨卓卓風姿飒爽的女俠,此刻雙眸苦鎖,顫抖的唇間憋着說不出口的安慰,吞吞吐吐地隻會喊林參的名字,“拾鯉……你……”
江滿:“哦,是嗎。”
江滿冷冷一笑,不裝了,慢吞吞地從黑袍中取出一個酒壺。
那酒壺上畫着幼稚而潦草的兒童畫圖案,還有一塊用紅黏土補上的缺口。
畫是出自林拾顔和林拾銀的手筆,補全缺口的則是林參。
林參看見那酒壺的瞬間,耳鳴帶着電流從頭麻到腳。
江滿眼神帶着得意,幽幽晃了晃酒壺,随後目光越過林參看向樂貳,神色從輕蔑轉為無奈,“歡歡,果然是你背叛了我。”
樂貳通過林參麻木的反應明白了那酒壺的意義,氣得朝江滿破口大罵:“是又怎樣!林謝已經被我殺了!你有怨朝我發洩,離我弟弟遠一點!!”
江滿聽見林謝死亡的消息,眼神一怔,酒壺吧嗒從手中墜落。
“我是看在小靈兒的份兒上才一而再再而三地縱容你們三個,可你們不僅不知恩圖報,還恩将仇報,實在太可惡……”
她眼眶陷在深深的眼溝之中,腦袋機械般歪了歪,眸子逐漸變得邪惡。
樂貳跑到林參身邊,擡手用力指住江滿,憤怒地控訴道:“你怪會倒打一耙!一口一個小靈兒叫得如此親昵,可事實明明是你利用我娘離間先皇後彌意與老崇王周娅!害得她們姐妹三人慘死的慘死,誤會的誤會,喪國的喪國!!!我真的受夠你這副打着為我娘報仇實則利用撈月谷的嘴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