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姐,謝謝你啊。不過時間太久了,都要有五、六年了,一直沒有通訊,我媽也記不得那個朋友叫什麼,就在以前留下的信紙上找到個住址,好像是住在這裡的五十幾号。”
“五十幾号!”張姐用力在自己大腿上一拍,往車庫那一指,“五十幾号在那呢!小夥子,你還記得具體是五十多少嗎?雖然現在沒門牌号了,但是我們在這裡生活了這麼久,哪家哪戶都清楚着呢!”
“真的嗎?”許千然面露希冀,肩頭一放,松了一大口氣,“我想想,那字都模糊了,好像是……好像是、是55号吧。”
“55号!”
誰知張姐一聽門牌号,突然從椅子上猛然站起,她手中的針線掉落在地上,線球從桌子下悠悠地滾到了陳清閑的腳邊。
陳清閑把線球撿起還回去時,張姐才意識到自己反應太大了,一臉慌張地坐下。
“我們巷子裡……可沒有55号。”
不知怎麼,說完後,張姐坐立不安地在自己的鋪子左看右看,連作品都不織了,就将線球往旁邊的框裡随機一丢,一會兒翻翻抽屜,一會兒翻翻籃筐。
許千然察覺張姐的反常,和陳清閑對視了一眼,話鋒迅速一轉。
“也可能是56号吧,那個信放太久了,字都沒了一半,我就記得下面是個不完整的圈。”
“56号啊,”然而張姐已經心不在焉,她看着他們兩個,來回打探的眸底泛着明晃晃的虛氣,“56号就在那個被警戒線封掉的房子旁邊。”
許千然感激地向張姐道謝,拎起東西和陳清閑朝着偏離車庫的角度走去。
可他們剛走到警戒線前,身後突然傳來一聲刺耳尖叫。
兩人回首,隻見無數大老鼠從巷口處奔來,鼠群浩浩蕩蕩地沖進張姐的鋪子裡,一隻隻飛速往張姐身上爬。
周圍的住戶聞聲陸陸續續跑出來幫忙,但他們一靠近,老鼠就往身上鑽咬。
住戶們無計可施,隻能退避三舍,獨留張姐一人在鋪子裡無助地、撕心裂肺地喊叫着。
從他們站的方向望去,人頭攢動間,能清楚地看見從張姐的手上飄落下一張紙。
紙一落下,老鼠們轉頭四竄撤退。
圍觀的群衆被吓得驚叫連連,連滾帶爬躲回了自己家中,緊閉門窗。
一隻流竄的老鼠叼着紙撞到許千然的腳上,老鼠松開嘴,仰天翻了個身,又迅速溜沒了影,從它口中掉下的紙留在了許千然腳邊。
陳清閑撿起那張老鼠送來的紙,惋惜到:“可惜了一雙巧手。”
那張紙,是市局的賞金告示。
許千然不免歎息,想感歎些什麼,但最後隻動了動嘴唇,什麼也說出口。
人情冷暖,有時也隻不過是幾張有顔色的紙片。
陳清閑回身面對車庫,“許警官覺得這裡是55号嗎?”
“為什麼這麼問?”
“如果這裡沒有問題,許警官的注意力應該在她身上,而不是花大把的時間在船泊巷。”陳清閑直言不諱,“我也認為,這裡不像她生活的地方。”
“我沒進去看過,不能妄下定論。陳警官有什麼依據嗎?”
“衣服和鞋子。”陳清閑用修長的手指在許千然面前比劃,“所有的,都是體型較大的男子的尺碼,也就是那位趙多全的。”
趙多全,第一位死者,也是她口中的她的父親。
“沒有一件是她的。”陳清閑的眼神忽而冷下來。
許千然回想着紙上的内容,關于衣物這一塊确實寫明了尺碼,他當時一心關注着報告的主人,倒是不謹慎忽略了這麼重要的細節。
“以及還有一點,我沒好意思寫上去。”陳清閑神色肅穆,“萬一是真的,能在這麼多年後被一眼辨認出來的量,背後的情節怕是異常嚴重。”
“你說。”
陳清閑把視線看向了許千然的腹部以下,思索再三後還是沒有直白挑明。
“那條維持着驷馬攢蹄的繩子上,”他停頓了幾秒,喉頭滾動,“全是。”
路上的老鼠散得一隻也沒有了,人們的咒罵和驚恐替代老鼠群占領了這條巷子。
——是他“教”的。
——我的父親。
——恨。
許千然頓時渾身僵硬,他愣愣地順着陳清閑的視線往下看去,她的話像是魔咒一樣盤桓在耳側。
即使沒有受過專業的教育,也沒有看過專門的書籍,她還是能打出驷馬攢蹄式的捆綁方式……
因為那不是她的父親耐心地、和藹地手把手教會的,而極有可能是她的父親“教會”的!
“許警官,”陳清閑打量着許千然的神情,問,“這個車庫裡沒有她的生活痕迹,隻有一個變态的痕迹,這裡還會是55号,那個作案現場嗎?”
許千然緊繃着臉,告訴陳清閑:“她說她一直被關在一個小車庫裡,車庫裡有衣櫃和床墊,還有滿牆的玫瑰花。”
“這麼說,從一開始就錯了啊。”
“你們當時怎麼找到這裡的?”
“市局某個廢物問的。她自首說是船泊巷55号車庫,有個居民就指了這裡。現在想起來,估計那個居民是聽了車庫才指的這裡,而不是55号。”
許千然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然後轉頭看了看剛剛張姐手指的和車庫間隔兩米的56号,又回頭看了看車庫。
最後,他的目光落在不合理的兩米寬、三米高的牆上,好像要把那面牆盯出一個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