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您願意見的人。”
聽到許千然的這句話,杜思茱才對外界有了些許反應,他艱難地擡起眼皮,眸光内蒙着一層半信半疑,似乎連他自己都不知道到了現下的地步,還有誰是他願意見的。
他躲開了遞來幫忙的手,扶着觸手可及的一切,靠自己的力量爬了起來,然後默默跟在許千然的身後。
許千然帶杜思茱去了重症病房。
他指着隔離玻璃後被紗布包裹地面目全非的人,用低緩的聲音介紹:“杜老闆,這是您的兒子,第一個差點打死的同學——蔣威。”
說話的同時,他一手抓住杜思茱的肩膀,讓杜思茱能夠站立。
“他的父母,在最近由于玫瑰街慘死,他的奶奶,壽限将至,他自己,今年中考,可躺在了病床上,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蘇醒,醒來之後,也沒人知道他能不能挨過這道身體殘缺和從此孤獨的坎,他十六歲,和您的兒子一樣大。”
許千然感受到杜思茱的身體在聽了話後明顯一震,他繼續說:“對于您兒子的行為,坦白來說,我不能贊同,但他人用動用私刑的方法懲罰您的兒子的行為,我更不能苟同,一碼歸一碼,您是一個父親,難道你就願意順了他們的心意,帶着秘密去死,然後到死都看不到真正作惡的人伏法的那一天嗎?”
杜思茱沒有回答,許千然的手撐着他,他明明渾身無力,抖動不止,卻始終站着,站在受害者的病房外。
詭秘的靜寂遊蕩在空曠的走廊上,很快,半響虛晃而過。
杜思茱忽然向前走了半步,“許警官身邊有沒有那麼一個人,你心甘情願地保護着他,願意為他做一切,為他去死,他要是先走了,你也沒辦法丢下他一個人在路上,你也活不下去了?”
“有。”許千然不曾猶豫,随即就回答了杜思茱的問題。
“那你就不該攔着我了。杜思茱的聲音輕飄飄的,“許警官,我做了兩手準備,你想要的,在知道的人手上。”
随後,杜思茱就不再開口,緩緩走起來,回到了他的病房。
許千不放心杜思茱,不遠不近地跟在杜思茱身後,看杜思茱進到病房裡才轉身離開,然而他離開不到半分鐘,杜思茱就以開窗通風未有,趁看守的人一個不注意,翻下了七樓,頭部着地,當場死亡。
許千然知道後,用沉默代替了話語。
繼之,曲明言就和赫連露迎通報了玫瑰街的存在,玫瑰市劉市長以配合“海嘯”行動自查的名義,公開了杜思茱一系列也許是真、也許是假的罪行。
天,暗了。
眨眼就灰蒙蒙的一片,好似是昨夜的暴雨不足稱心如意,煩悶憋屈仍舊滞留心底,天公沒多久又變了烏青的臉色。
何歡醒來的一刻,瞥見窗外紛飛混亂的沙塵,恍惚以為是黃昏入夜的交接時。
沒有一絲光亮,風聲在咆哮,渺小的草木在旋轉的狂風中東倒西歪,風雨欲來前夕,它們盡數是漂泊的浮萍,難以掌握自身卑微的命運。
杜天傲校園暴力、杜天傲屍體找到、殺害杜天傲的兇手歸案、兇手系校園暴力受害者父母、花市領頭人杜思茱跳樓自殺、不為人知的玫瑰街和鬼樓孤兒院、杜思茱是玫瑰街和孤兒院背後之人……等等一連串勁爆的消息炸開在人民群的生活裡,瞬間引起了軒然大波,多家服務器一霎癱瘓。
人們的心情就如同是此時此刻屋外喧嚣的大風,淩亂不堪。
亂了、太亂了、全部都亂了。
“要去找唐梅行和劉敬之了。”許千然讀着曲明言轉發給他的消息,心情忽而有些道不明的低落與複雜,他推門而入,就見顧新世聞聲從病床上下來,淡然的眼眸朝床撇了撇,示意換他休息。
他确實感到倦怠,心神也亂糟糟的,便乖覺地脫了鞋平躺到還有餘熱的被窩裡,睜着眼睛,心不在焉地看着天花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