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尤之螢并沒有再見周重西。
晚上,周虔和向明意回來了,她在晚飯前離開家,說約了同學。當然不是她心虛刻意回避什麼,的确是和孫鹭、談月約好了要吃飯,算是月考之後的放松局,原本說周六晚上,但是人家談月同學檔期緊張,要第一時間去見從封閉式管理的寄宿制六中放出來的男朋友,隻好推遲。
碰頭的地點定在百溪公園附近的花燈街。
那裡有剛剛建起來的休閑美食城,小吃廣場新開業,廣告單都發到了一中門口。
宜泠到底是小城,這種熱鬧過頭的場合不說“十步一熟人”,一條街走下來碰見個同學絕對是高概率事件,當她們在唯一的那家川式火鍋店門口排隊時,果然就看到了隊伍中的熟臉。都不用多驚訝。
談月拍拍尤之螢的肩膀:“宗怿。”
趕巧的是,陳樂鳴和他一起,還有另外一個一班的男生。
尤之螢并不覺得奇怪,宗怿擁有那種能和人輕松處成朋友的特質,他在年級裡人緣一直很好,每個班都有玩得熟的。
兩個理科重點班與三班是共享同一樓層的鄰居,高一時大家早在各種活動中認識了,眼見着這家店是一桌難求,又發現孫鹭那張臉在看到陳樂鳴的兩秒之内就不争氣地紅了起來,大好人談月決定幫她一把,她大方地問他們幾個男生要不要拼桌。
就這樣,六個人坐了一桌。
除了孫鹭因為陳樂鳴在場而要努力保持形象,沒怎麼敢敞開胃口吃,其他人都還挺自在的。同是坐牢的高三生,不愁沒有話題,單單是吐槽他們高三那棟偏遠的閉關樓就能說上好一會,更别提有暖場八卦王談月在,年級裡誰的糗事她都能有點兒邊角消息,玩笑話能說一籮筐。
吃完火鍋,八點過了,宗怿去結的賬。
原本說好了和男生們A一下賬單,宗怿卻拒絕得很堅決,陳樂鳴也說不用那麼客氣,到最後也沒A成,于是談月提議請他們去附近商場裡玩保齡球。
等到回去的時候,時間已經挺晚。
宗怿和尤之螢同路,原本要打車,走到站台,剛好有公交來,便一起上了車。大約是玩得很盡興,尤之螢一坐上車整個人都有些困頓,腦袋靠到車窗上。
宗怿看了看她:“很累啊?”
尤之螢點頭:“有種電量耗盡的感覺。”她側頭瞥一眼,“你好像還是很精神,不會回去還要偷偷做兩套卷子吧。”
宗怿被她逗笑了,“你以為我是什麼人?真沒這個興緻。”
尤之螢也笑了起來。
車窗外遊動的光影恰好落到她的臉上,從宗怿的角度看過去,她的眼睛裡有流金一樣的碎光。
回去之後,尤之螢用剩餘的精力洗了澡,塞着耳機躺了一會,恢複一些精神,爬起來重新定了第二天早上的鬧鐘。
這時候聽到外面有些聲響,露台的門開了又關,大概是周重西去用洗衣機。
他應該看過她的信了吧。
尤之螢走到門口又停步,算了,還有明天。
她回到床上,重新戴上耳機。
尤之螢自然想過,周重西可能會當作什麼也沒看過一樣表現得若無其事,這是他很擅長的事,但第二天清早在樓下碰面,他語調平淡地回應她的問候時,還是挺讓人失望的。不過很快,她注意到了其他的細節。
在周重西換鞋時,尤之螢突然俯身靠近,小聲說:“你沒睡好嗎?”
後者防備不及,筆直對上她的眼睛,腦袋裡無端地空白了一下。
他的書包從肩側滑落下來,落到臂彎處。
“還好。”
周重西斂了斂眸,重新将書包挂回肩上,垂眼繼續系鞋帶,忽然聽到輕輕的一下歎氣聲,他心裡像被貓爪子撓了一下,再擡頭時,看到她已經起身推開門走出去。
那腳步聲一路向下,硬生生地踩進他亂糟糟的心跳裡。
她說對了,他當然沒有睡好。
他已經被那隻貓撓了一晚上。
尤之螢一路上塞着耳機沒說話,到站之後也當先下車,隻有走到高二的教學樓那裡,才轉身朝他揮了一下手。
周重西看着她的背影繞過藤蔓幹枯的紫藤花架,消失在西側的轉角。
忽然肩膀被拍了一下,盧遊的腦袋從他身後冒出來:“這麼巧啊,幹嘛呢。”
周重西有點煩躁,推開他的手,“巧什麼。”
他擡腳往樓内走,盧遊跟上去打量他,“不是……大少爺,你這是起床氣沒撒掉,憋着撒我這了?”
沒得到回應。
盧遊後來才發覺,周重西這一整天都不大對勁,有心事似的,不怎麼搭理人。
直到下午最後一節課,他們班補上上周被數學老師占掉的體育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