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白天的嘈雜匆促,從住院部到醫院大門的那段通道顯得過分冷清安靜,隻有急診室燈光明亮,偶爾有突兀的一陣腳步和推車聲。
二院的大門老舊,正對着的大路幾年翻修一回,路況很差。
尤之螢走得有些快,踢到路邊碎石,她要通過馬路到另一側招手攔車。來的時候匆忙,也完全顧不上去穿外套,她現在身上是件絨線毛衣,松松地在午夜的冷風裡晃蕩。
跨過路牙時,被人一把拉了回來。
有輛汽車疾馳而過。
周重西扯着她的手腕,有些用力,尤之螢被拉回來,沒多大反應,站住沒動,路燈的微光照出她臉上的濕迹,她迅速抹了一下,但很快又潮濕起來。
周重西的手指擡起一點又落回去。
他喉嚨動了動,“沒事了,尤之螢。”
醫生檢查了,結論是腦供血不足,需要休息,不是嚴重的問題。
尤之螢的手臂皮膚冰冷,周重西松了手,去脫自己的外套,很突兀地,眼前光線被遮擋,輕微的淡香撲面而來,他的脖頸被摟住了。
窄瘦的身體靠過來。
周重西幾乎僵了一下,呼吸也跟着停了一瞬。
尤之螢的腦袋貼着他頸側,她的頭發又細又軟,連卷帶起來的發梢戳在皮膚上也隻是有點癢。
周重西鎮定了下來。
他感覺到從未在她身上出現過的情緒。她像在害怕。
更确切一點,是後怕。
捏了下隐隐發麻的指節,周重西擡起手,沒有遲疑地抱住了她的腰。
他們什麼話也沒有說。
淩晨一點鐘。
尤之螢洗了臉,在桌邊坐下來,她的手機安靜地擱在桌角,突然響起的振動聲讓她從發呆中回過神,看了下手機,是短信。
周重西:睡了嗎?
尤之螢手指動了動,打兩個字:沒有。
不到半分鐘的時間,聽到敲門聲,很輕的兩下。她起身過去打開門,看到站在門外的人,他遞來手裡的馬克杯,“姜水。”
尤之螢愣了下,看了看他,伸手接了杯子,“剛剛泡的嗎?哪來的姜片?”
“不知道,但是櫥櫃裡有。”他停頓了下,“看過了,沒過期。”
尤之螢淡淡地笑了下。
周重西的視線落在她微白的臉龐上,“問了我爸,向阿姨現在好多了,剛剛吃了一點粥,應該明天上午就能回來。”
尤之螢點點頭。
她喝了口姜水,意識到他們此刻是隔着一道半開的門在聊天,而他身上還隻穿了件單薄的長袖衫。她往後退,“要不要進來坐?”
這話一出口,又覺得哪裡不對,說不清道不明的怪異。
周重西顯然也意識到了,漆黑的眼睫動了下,人還站在那裡。
尤之螢不甚自在地找補:“好像有點晚了。”
“嗯,你喝完睡吧。”
周重西的耳朵有些泛熱,看她一眼,他轉身往自己的卧室走去。
尤之螢看着那道高而瘦的背影,想起今天晚上他冷靜地處理一切,毫不拖沓地叫救護車、通知周虔,配合那些救護人員,還不忘提醒她帶上向明意的手包,要用到證件。
以及,回來的時候在路邊,甚至回應了她脫離思考的舉動。
尤之螢很難對這一切視而不見,她忽然走出門,沖動地叫他:“周重西。”
那身影停在門口。
他回過身,視線看過來,清明沉靜的眼神,“嗯?”
尤之螢又走了兩步,開口時聲音低了些:“謝謝。”
她露出一點誠懇的笑容。
周重西靜默地看她一下,嘴角揚起一點,“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