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光線很暗,也能看出她不是正常狀态。
周重西彎下腰,伸手要拉她起來,一靠近就聞到了酒味,并不很濃郁。她的手臂發燙,半邊身體在背光的位置,看過來的眼神朦朦不清。
“你喝酒了?”
尤之螢點了點頭,她被拉起來,勉強靠牆站穩,挂在手臂上的書包晃蕩了一下。周重西看了看她,不确定她是喝醉了還是怎麼了,直到她調整站姿,被旁邊的光照到脖子,頸部到鎖骨紅紅的一片。
他皺了眉,“酒精過敏?”
“好像是。”尤之螢說話的同時意識到心率過快,頭依然發暈,但她确定自己的神智還很清醒,耳朵能夠聽見他的聲音,視力也足以看清他的臉。
他恰好在便利店玻璃和牆面相接的拐角位置,店内冷調的光正對着側臉,五官的立體度太過奪目。
尤之螢忍着想撓脖子的強烈沖動,低頭緩了緩,盡力讓自己狀态看起來好點兒。她知道離這裡不遠的清風街有家藥店,但不知道是不是還開着。
剛想到這裡,聽到面前的人說:“身份證在嗎?”
他的視線看向她的書包。
尤之螢還沒反應過來,已經嗯了一聲,在的,今天離開考場就沒回去過。即刻她又明白了,先開口說:“……沒事,我吃點過敏藥就行了。我舅舅還在店裡,我等下過去找他。”
“那你剛剛怎麼不去?”
尤之螢被噎了一下。
周重西神情很淡,顯然清楚她怎麼想的,也懶得拆穿,他說:“去醫院吧,吃藥也不一定有用,過敏嚴重了會休克,最好别拖。你呼吸難受嗎?”
尤之螢的意志力全用于抵抗身上蔓延的刺癢感,本來沒覺得,他一說就像被心理暗示了似的:“有一點。”
周重西也覺得她氣息好像不暢。他看看附近,拿過她手臂上的書包,“你待在這裡。”
尤之螢看到他提着她的書包,邊走邊摸出手機撥了電話,挂掉之後腳步極快地跨過街道,向主路跑去。
過了一會,盧遊出現了。
他喘得上氣不接下氣,話都說不連續,問她怎麼了。
尤之螢說隻是過敏了,死不了。
盧遊繞着她看了一圈,确定人還是好的,一屁股坐到她旁邊,好半天呼吸才緩下來,無異于百米沖刺後的狀态。
尤之螢指指他身上那件邊角都卷到裡面的T恤和散了一半的鞋帶。
盧遊一邊整理一邊吐槽:“周重西叫我一分鐘趕到,我就差沒光着膀子出來。”
“……”
尤之螢露出感動的表情:“盧遊,這事我記住了。”
盧遊哼哼兩聲,安慰她堅持一下,周重西去叫車了,應該很快就來。
果然沒等多久,視野裡有輛出租車駛近。
周重西從車上下來,帶尤之螢上車,他讓盧遊回去睡覺,後者卻不願意,堅持要跟着去搭把手,還直接坐進了副駕。
到了醫院進急診。
熟悉的走廊,熟悉的病房。
上次來是去年,那時候周重西來打破傷風針,今天是尤之螢來打吊瓶。
沒想到深更半夜,因為喝酒過來的不止她一個,急診室一共六張病床,居然躺了兩個醉酒的,有一個還昏迷不醒被推去搶救。
相比之下,尤之螢這狀況好多了。
診室床位滿了,她就坐在外面的椅子上輸液。盧遊在那陪她,看她精神好了一些,便和她說話。
“不是我說啊,學姐你也是非同凡響,人家高考完歡天喜地通宵達旦,你倒好,前腳出考場,後腳給自己整醫院來了。”
這話聽着屬實有點兒欠。
然而事實勝于雄辯,尤之螢也隻能悶頭認下:“能别提了嗎,也不是多光彩的事。”
“所以到底是怎麼回事?”盧遊問。
周重西繳完費過來了,手裡拿着在售賣機上買的三瓶水,扔一瓶給他,盧遊接下了邊擰瓶蓋邊說,“你這是玩太嗨吹了幾瓶啊。”
尤之螢:“我要說就喝了兩杯你信嗎?”
小瓶裝的礦泉水遞過來,她下意識接了,手停頓在哪裡,面前的人意識到了什麼,又拿回去,打開蓋子再遞回。
尤之螢又接了。其實她今晚已經喝了很多水。
旁邊盧遊實在渴了,牛飲了一番,說,“不是,其實你喝了多少都沒關系,但學姐你都那樣了,怎麼一個人在那,都這麼晚了,你男朋友什麼人啊,這都不管你,以前我看宗怿學長還覺得他應該挺會關心人的,真沒想到。”
尤之螢剛喝了水,周重西就站她面前等着。
盧遊說那話時,她正好把水遞回,一個仰着臉,一個低着頭,目光幽幽地碰了下。
周重西眼睑輕阖,先收了視線。他沒什麼表情地擰着蓋子。
尤之螢僵硬地抿掉唇上的水珠,扭頭朝向罪魁禍首:“盧遊你現在學會造謠了是嗎?”
盧遊一臉無辜:“哪句?”
“誰是我男朋友?”
“宗怿學長啊。”
尤之螢盯着他。
盧遊笃定的表情開始出現一絲崩裂。
“難道不是他?我聽高三的好幾個人說過了,有次我碰到談月學姐,我問她,她笑而不語又誇我火眼金睛,而且大家都看到了你們老在一起,上次你們在書店約會我們還碰到了。”為了證明自己,他還拉上證人,“那天周重西也在啊。”
被點名的人剛坐到了對面的另一張椅子上,打開水,兩道視線同時睨向他。
靜默的一瞬,連空氣都好像卡住了一下。
周重西喝完那口水,擰上蓋子,擡眼回答:“沒印象了。”
“……”
“……”
尤之螢沒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