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一會,街道上走來一道身影,他的步伐很快,書包挂在肩上,尤之螢擡頭看着。
他走過來問她,“在笑什麼。”
“好酷啊,你走過來,像個無情的殺手,一刀斃命的那種。”她在自己脖子上比了個“揮刀”的動作。
周重西沒忍住,低頭的時候眼睛彎了起來,臉上疲憊都淡了,“尤之螢,快求我饒你一命。”
“不要。”
她邊笑邊擡手去托他的書包,“重嗎?”
“不重。”
路的另一邊,面館的燈突然一滅,尤之螢拉他的手,“我舅舅要回去了,快走。”
兩個人快步離開小街,到了大路上,才喘了喘氣,步伐慢下來。
一路往綠淞河的方向走。
尤之螢尚在平複呼吸時,聽到周重西問:“你怕被向叔看到?”
他的語氣很平淡,像是随便問一句,尤之螢轉過頭,聲音被風吹得有些啞,“怕啊。”
“為什麼?”他真實地感到疑惑,“他會反對嗎?”
“也不是,是你現在特殊階段啊。”尤之螢說,“我也不敢讓周叔叔看到。我正想跟你說呢,我要注意一下了,不能再像前幾天那樣。”
周重西停在路燈下,側過頭,“你指什麼?”
“就是不能随便碰你親你。”尤之螢坦誠地說,“因為你還沒有高考,而我已經在讀大學了,所以我會有負罪感,你覺得周叔叔知道會怎麼想我?而且,我還有前科。如果對你有什麼不好的影響,我承擔不了。”
周重西皺眉:“不需要你承擔什麼,我可以告訴他,跟你沒關系,是我……”
“你什麼?”
他停了停,說:“我主動的。”
尤之螢笑了,“哦。”
周重西不滿意她的态度,但仍然耐心,語氣保持足夠的平靜,“尤之螢,我是成年人了,不是小孩,你隻比我大幾個月而已,你覺得你會影響我什麼。”
“是麼。”尤之螢抿了抿唇,眼神嚴肅了,“那你說說你想要提前高考的事。”
“……”
“我問過盧遊了。難道是他搞錯了,不是因為我嗎?”
周重西沉默了一下,眼皮垂下一點,“又沒有真的去考。”
他并不想和她聊這個,視線移到一邊,擡步往前走。
尤之螢跟上他。
有一段時間,兩個人都保持沉默,沿着河畔一直走到橋上。
站在橋上看過去,冬天的晚上果然又是另一番感覺,沒有蔥蔥郁郁和生機勃勃的一切,燈光映着平靜的飄着碎冰的河面和兩旁光秃秃的樹枝,蕭條到極緻。
兩個人隔着一點距離觀賞這種枯景。
“你還在生氣嗎?我是認真想過了才說那些。”尤之螢走到離他很近的位置。
“我沒那麼容易生氣。”
“那為什麼都不說話?”
“不知道應該說什麼。”周重西似乎遲疑了一下,“你剛剛說的事情,我沒法反駁。但我當時是很有把握才那樣考慮,那并不是什麼沒頭腦的想法。我不覺得有什麼問題。”
尤之螢點點頭,“嗯,明白了。”
她想問他:如果我沒有聽到,是不是不打算告訴我?
也想說:我真的特别後悔那時候對你那麼糟糕。
尤之螢低頭靠到欄杆上,指腹慢慢觸摸石雕上冰涼的溝壑。
隔着一尺左右的距離,他的手臂搭在那兒。
想了一下,她還是去牽他的手,什麼話也沒說。
周重西挺想抽回手,然後問她,“你忘記你剛剛說什麼了,為什麼又要碰我”,但她輕輕柔柔抓着他的指節,讓他無法說出這樣針鋒相對的話。
理智上,也十分清楚,她的想法并不是不能理解。
“這裡好像還是夏天更好。”尤之螢看着河面,“雖然下雪的時候也很好,但我還是更喜歡夏天。”
周重西:“那你就等夏天再來。”
“嗯……到時候你就考完了。”
他沒應聲,好像不想接這個話。
安靜了一會,尤之螢說:“我在北京等你好不好?你會來的吧?”
周重西轉過頭,一側的臉龐正對着光,在夜色中有種過曝的白,他的睫毛輕阖了一下,告訴她:“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