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判斷剛剛冒出來,她的視線轉過一點角度,就看到了右手方向人行道上走來的人。
他停在路燈柱旁,在一個啃煎餅的女孩身後,靠近兩輛并排的小吃車。
一連走過去幾個人圍在小攤那裡。
他低頭在按手機,挂在右肩上的書包耷下來,緊貼着手臂。
橙黃色的暗淡光線很容易讓人懷疑是自己看錯,但見過很多次他這個角度的側臉,尤之螢對輪廓的鮮明度印象深刻。
周重西的信息編輯到一半,好像嫌慢,幹脆準備撥電話,然而當他擡起眼睛,立刻就放棄了這樣做。
尤之螢繞過賣涼皮的小車,腳步非常快地靠近他,甚至在跨上台階時被絆了一下。
周重西向前兩步,牽住她的手,避開旁邊的人。
她的手濕濕涼涼,讓他看了一眼。
“是冰淇淋。”尤之螢說,“我剛剛在超市。”
她跟着他的腳步,難以形容的心情,問他,“你吃飯了嗎?”
“吃過了。”
“在飛機上吃的?”
“嗯,很難吃,我沒吃完。”
宜泠沒有機場,需要坐車去隔壁市裡,五十分鐘車程。尤之螢算算時間,就知道他應該是從考場直接走的。
街上有車駛過,鳴笛聲蓋過一切。他們一直走到前面的另一盞路燈處,旁邊是一家已經打烊的花店。
尤之螢壓下一堆問題,先讓他填飽肚子,她朝兩邊看。
隻有一些辣串、燒烤店還開着,還有就是這些小吃攤,都是挺重口的味道。
還有一個選擇,兩百米外的肯德基。
尤之螢讓他選,周重西轉頭看了看,說随便,接着指了指對面的那家,“就在那裡吧。”
非常小的一家燒烤店鋪。
在店裡坐下來,點了東西,尤之螢從冰箱裡拿來可樂。等待食物的過程中,周重西幾乎喝完半罐,見尤之螢正在看着他。
不确定她在想什麼。
他開口問:“怎麼了?”
“你來這裡,周叔叔知道嗎?”
“我打過電話了,在去機場的路上。”
“……他知道你來找我?”
他拿紙巾擦桌上的水漬,說着:“知道吧。不然我還會找誰?”
尤之螢啞然。過了一會,再次出聲,“周重西。”
“嗯?”
“你的執行力有點可怕。”
“是貶義詞?”
尤之螢立刻否認:“不是。”她停了一下,告訴他,“是加分項。”
周重西捏着可樂罐,眼皮擡起,“加多少分?”
“我還沒想好。”
“哦。”他的眉尾輕輕一揚,視線仍然停在她臉上。互相看了一會兒,在尤之螢彎起嘴角時,他也笑了出來。
手肘抵在桌面上,尤之螢的身體稍稍靠前,托起下巴看他很快地收斂表情,從容地拿起那罐可樂繼續喝。
幾個月的時間并不會讓人有多少改變,但尤之螢在觀察面前的男生時能發現他好像……變成熟了一點點。當然,以前也不算很幼稚。
“你這麼晚去買冰淇淋?”
“是啊。”被他提醒,她低頭看了下,拿過來邊打開盒蓋邊說,“因為我在等你睡醒,不想看書,又沒什麼事做……我以為你回家睡覺了,盧遊也這麼說,你要不要回個電話給他?”
她拿盒中的奶黃色小勺戳下去。
“他現在怎麼會有空接我電話。”周重西将空掉的可樂罐扔進桌子下面的垃圾桶,擡頭時微頓一下,接着低頭,吃掉她遞過來的那勺冰淇淋。
芒果口味。
“他在打遊戲,好像有好多人,應該在網吧裡吧,看來要通宵了。”尤之螢繼續挖了第二勺,這次送進自己嘴裡。
雖然設想過再次見面的情景,但真實的現場就是如此平常,嘈亂的美食街,夜晚的煙火小店,隻能請他喝冰可樂和吃垃圾食物。
周重西又拿了一罐可樂。
在他進食的時間裡,尤之螢一邊消滅冰淇淋,一邊為他考慮起晚上的住處。
當然是去酒店。
附近有幾家,她在腦袋裡仔細篩選了一番。
十一點半,兩人從燒烤店離開,沿着街道走去東邊的主路,要過一下馬路,然後經過地鐵站旁邊的天橋去對面。
逢上紅燈。
他們停在路口,對面建築亮起的燈溶在城市夜色裡。
和宜泠小城完全不同的北方都市,天空沒有星星,眼前充滿斑斓絢麗的霓虹。
尤之螢指給周重西看,向那個方向走幾站是去國圖,而反方向就是去T大。
“我一般去那裡坐公交車,其實騎車去也很方便,我室友就買了輛自行車,但是冬天騎車太折磨了,能冷死,晚點你在這裡過個冬天就能明白了,你還不愛穿厚衣服,不一定能受得了。”
他認真聽她說話。
尤之螢盯着那張臉,與他的眼神碰上,忽然安靜了下來,手指無所事事地揉着垂下來的他的書包帶。過幾秒,她抿了抿唇,說,“你為什麼還不……”
聲音停住,最後兩個字被堵了回去。
他的書包被她不知輕重的動作扯下來,滑落到手臂那裡,周重西卻沒有停止正在做的事,貼在她頸側的手掌碰到她發燙的耳朵。
初夏有這麼熱嗎?連腦袋都熱。
尤之螢頭昏昏地伸手去抱他。
芒果冰淇淋和冰可樂都是甜的。
所以對方的舌頭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