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家估計也是閑得無聊,報紙放下,嗫了口杯子裡的奶茶,說:“這個領班呀,可苦了……”
領班是個中年的單親媽媽,以前就在大酒樓幹過,有她坐陣,酒樓裡那是再多人的時候都給客人安排得妥妥當當的,大事小事到了她那兒都不是事兒。
後來酒樓的老闆想包她做小的,她不同意,老闆就各種找事刁難她。
她一個女人,家裡有個年老多病的母親要養,還帶着個孩子,隻能一忍再忍。
但是老闆娘知道了這事兒,就容不下她了。
老闆娘進場,對她各種欺負,老闆也就圖她的樣子,沒真喜歡她,也不吭聲,多重壓力下,她就辭職不幹了。
這個時候,酒樓的老闆們就已經有各自的勢力,成立了不同的“餐飲協會”,還有個“江城餐飲總協會”,基本所有酒樓的老闆都在協會裡頭。
領班老闆就在這個協會裡頭。
領班還是繼續找工作,突然所有酒樓都不要她了,别說領班這個位置,就是應聘普通店的普通服務員,都沒人敢要她。
最後還是個好心人偷偷跟她說,說那個老闆跟協會的老闆們通過氣了,老闆娘也跟其他老闆娘“吃過飯了”,沒人敢用她。
領班最後都絕望了,覺得不行,就進廠,有些不正規的廠子,長期招工。但那種廠子工作時間長,離家遠,她孩子小,她隻是把這當成最後要走的路。
在打算進廠前,就遇上了幸運冰室開業。
老人家又喝了口奶茶,說:“這老闆娘呀,招這領班的時候,老闆們還不知道呢,開業的時候,老闆們也不打算來,結果看到咱們市的潘書記和婦聯的孟主任都來了,一個個都巴巴的趕過來……然後就看到了領班……”
鄭飛燕聽得入神,問:“再然後呢?”
老人家說:“再然後,就有人‘警告’這個老闆娘了,說她要是用了這個領班,就别想着進江城的各大餐飲協會了,這個老闆娘完全不帶理會的,還罵那警告她的人,說那人不廉恥,欺負女人不算個男人,領班就一直在這兒工作了,這不,大過年的,她還留着值班呢。”
這聽着确實像宋盈君性格改變之後的做派。
鄭飛燕又想起了去年宋盈君在村裡給她妹妹辦的那場“生日宴”,當時宋盈君當着所有人的面說要跟父母斷絕關系的樣子又浮了上來。
另一個人客人也加入,說:“聽說值班的加班費多着呢,好像說一天的工資是平時的三倍!但是這裡的服務員都是本地人多,過年嘛,都想跟家人待在一起,一年到頭,也該歇歇了,大部分還是選擇放假的。剩下那小部分外地的,早早過年去了,我常來這兒,最近都是老闆娘在幹服務員的活兒呢,她這會回去過年了,不然也不會現在招工嘛。”
老人家搭腔:“這待遇,比很多國企廠子都好多了!”
那兩人話題一轉,又聊到現在報紙上國企改制的新聞來。
鄭飛燕心裡十分不得勁。
宋盈君到底憑什麼這麼如魚得水的?她就四處碰壁?
她想來想去,還是覺得關鍵點在衛疆身上。
衛疆是先來江城那個,宋盈君一個隻在小鎮子小村子開小店的,沒見過大世面的人,能這麼快就适應江城的生活,肯定是衛疆帶着她!
鄭飛燕覺得這個推斷最合理,包括宋盈君認識的那些個什麼領導,當初可能是意外讓宋盈君遇上,但後來來往多,肯定是看在衛疆的份上,他在中間做紐帶!
不然就宋盈君,憑什麼呢?
鄭飛燕想通之後,就更加堅定了,她得拿下衛疆!
她也要幹餐飲!惠州的房子錢沒了就沒了,她現在開始賺!
她還記得她的夢裡,宋盈君上輩子,最初是在汽車站周邊做小吃攤起家的。
宋盈君可以,她鄭飛燕也行!
到時做大了,她肯定能進那個“餐飲協會”,進了協會,肯定有不少好處的!
反正宋盈君進不了,她能進的話,就能壓宋盈君一頭!
鄭飛燕趕緊跟那老人家确定:“老人家,那這店的老闆娘是進不了餐飲協會了吧?”
老人家“啊”了聲:“這老闆娘進了呀!她就是總協會的會員。”
鄭飛燕愣了:“不是說不讓她進嗎?”
老人家“呵”了聲:“那些小崽子說不讓就不讓呀!協會什麼時候是他們說了算的!”
剛才跟老人家讨論新聞的人搭話,說:“您老是總協會會長,當然是您說了算!”
老人家哈哈笑了幾下,對一個服務員說:“來多一杯奶茶!”
服務員喊了聲領班,領班從廚房出餐處伸頭出來,說:“何老,老闆娘吩咐了,您一天隻能喝一杯,而且不能給你放糖!誰都不許給何老桌子上拿糖!”
何老氣得拍桌子:“我以後不來了!”
旁邊的客人哈哈大笑:“何老,您就悠着點兒了,上回您在這兒暈倒,還不是老闆娘送您到醫院去的?她跟大夥兒說了,醫生不讓你吃太多加白糖的,再說了,前兩天我也在,前兩天您喊過‘不來了’……”
服務員給何老桌上放了杯水,杯子裡的涼開水加了片檸檬。
何老歎了口氣,拿起檸檬水,皺着眉喝了起來。
鄭飛燕在旁邊,心情複雜,她不明白,怎麼什麼好事全讓宋盈君占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