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接下來,她要一直跟在江澧蘭和李南初身邊,有劇情模糊的地方,她要給予解釋,劇情出現謎團的時候,她還要去追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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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夜,溫沅芷根本睡不着,她離開客棧,沿着街道回到花樓,晨光熹微時,坐在了後院的樓頂上,正對前院二樓李南初的休息處。
晨曦柔和,清風徐來,衣袂紛飛。
溫沅芷伸出纖纖玉手,将鬓角紛飛的一绺青絲勾到耳後,胳膊搭在膝蓋上,形容随意,目光卻注視着對屋躺在床上的人,以及給江澧蘭擦拭額頭的李南初。
李南初身上穿的,還是昨夜的衣服。
徹夜未眠,當真是情根深種。
溫沅芷想起了小時候,姑祖母逼着她看書,練武,騎射,君子六藝,她需要樣樣都學,有時候懶憊了,就會被嬷嬷打手心,打得手心血肉模糊,字都寫不好,但還要将字帖寫完,否則,又是一頓打。
她有學不完的功課,無聊的阿初就一直陪着她。
姑祖母對她嚴格,對阿初卻很柔和。
阿初不用太用功,夫子上課時,她可以偷偷地睡懶覺;射箭師傅讓紮馬蹲的時候,她可以偷偷地站到樁子後躲開;嬷嬷教授女紅時,她哭喊着:“阿芷不學,我也不要學。”于是,姑祖母就免了她女紅課。
阿初一直是嬌養長大的。
和親前夕,還拉着她聊了一夜的話,那時,她臉上有失落,也有釋懷,最後露出甜甜的笑容,眼裡充滿了對未來的期待。
“阿芷,我想明白了,女人這一輩子,可以有自己的事情去做。”
“我先前遇到一個人,我心慕于他,但我知道,他家境貧寒,又遠在千裡之外,這輩子恐怕都很難到京都,我就算是求父皇和母後,他們也不會讓我嫁給這樣一個貧民百姓。”
“既然這輩子不能嫁給心愛的人,那嫁給誰不是嫁?遠嫁烏孫其實挺好的,聽說他們還未受到教化,文字不通,言語粗魯,這些都沒有關系的。”
“我可以教他們,我要帶去很多很多的東西,父皇為了彌補我,答應我,隻要是我願意帶的,我都可以帶去。”
“我要把絲綢帶過去,讓他們臣服于我;我要将詩經子集帶過去,讓他們學儒,做一個知禮儀,懂規矩的種族;我還要去草原上種植糧食,我就不信,粟米五谷,難道就沒有一種糧食能在草原上生長?”
“作為和親公主,我可以有很多的事情做。”
十五歲的李南初,天真浪漫,擁有一顆赤誠的心,拿得起,也放得下。
但溫沅芷觀望,如今的李南初,羸弱不堪,因為一個男人擔驚受怕,四處逃難,又因為另一個男人不眠不休。
她似乎已經忘記了自己的本心。
這樣的李南初,溫沅芷看得直皺眉頭,她想,她要去提醒一下李南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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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樹推門進來,見到昨夜已經回房休息的李南初,又回到江澧蘭的床邊照顧,而且,看樣子,是衣不解帶的照顧了一夜,心裡忍不住歎了口氣。
明明昨夜大夫說江澧蘭并未傷到要害,隻要好好休息幾日,吃點藥就能痊愈,怎麼到了公主這兒,就好像是生離死别的大病呢?
程樹故意咳出聲,說道:“公主,您的侍衛,下官已經放出來了,他此刻正在門外等候。”
李南初眉頭微動,淡淡的“嗯”了一聲,背對着他,低聲道:“程大人,江縣令一直沒醒,你再去喊一個大夫看看,昨夜來的那個恐怕是個庸醫。”
程樹沒動,道:“啟禀公主,這已經是涼州城内最好的大夫了,我看江縣令面色紅潤,燒已經退了,應該很快就會醒過來,不如公主先去看看您的侍衛?”
李南初手指扭着錦衣帶,過了須臾,站起來,走出去。
程樹想了想,追到門口,“公主請留步。”
李南初面色不佳,冷聲道:“怎麼,程大人以為救了本宮,就可以對本宮一而再,再而三地指手畫腳了?”
此刻的她,眼神如深水幽譚般冰冷,渾身散發着與生俱來的高貴氣勢。
程樹拱手低頭道:“下官不敢,下官隻是有幾句話想要提醒一下公主。”
李南初冷冷地看着他。
程樹提醒道:“公主有沒有想過回京後的事情?”
李南初心中一跳,等他下文。
程樹說道:“公主是已經外嫁的和親公主,回京後,自然會面臨再嫁的問題,是再度遠嫁和親,繼續為國為民結兩國秦晉之好,還是另嫁京中世族子弟,公主是否想過?”
李南初皺起眉頭,冷聲道:“程大人是什麼意思?”
她滿身防備,程樹卻絲毫不在意,說道:“下官想提醒的是,公主如今形單影隻,應當給自己找一個靠山,才能在是否再嫁,或者再嫁嫁誰一事上擁有說話的份兒。”
最後,他說道:“江縣令人微言輕,并不是一個好靠山。”
他說完最後一句話時,李南初的目光驟然淩厲,冷笑道:“那大人再指教一下,本宮的靠山,應當是誰?”
“是郡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