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逾白冷笑:“什麼證據?說來聽聽。”
溫沅芷組織了一下語言,道:“隻要雍國公再将當年之事稱述一遍,隻要稱述之詞與舊卷一緻,就能順藤摸瓜查下去,你覺得,以假亂真,可以做到什麼程度?”
朱逾白臉色微白。
京都的消息,他聽得清楚,都說當年淮安王并非真的進京報喜,而是謀反,太子調動京郊大營,實則是為了平叛,結果,雍國公不知何故,将叛賊說成了太子,反叫淮安王平安折返。
以假亂真,又能有幾分信?
當年高祖信了,是因為朝雲公主從中作梗,離間了君臣父子之間的關系。
他失笑,手指脫力,松開了溫沅芷的衣裳。
他終于知道溫沅芷為何要去颍川查前朝舊事,“很早之前,你們就開始懷疑我父親了,對吧?”
溫沅芷:“是,當時還有許多證據沒有查到,去颍川是為了了解朝雲公主。”
“了解她做什麼?不是應該直接查我父親?或者,你應該查我,我這麼多年揮霍無度,查我更便于你們搜集證據!”朱逾白嘲諷道。
溫沅芷一時靜默。
朱逾白眼裡含淚,看着溫沅芷,又恨又怒,又無可奈何。
許多事情,不是忽然間才知道,而是早就知道,隻是不敢提。
他抹了一把淚,往院子外走去,連一句話也沒有。
“少主,要不要派人跟上去?”碧霞問道。
溫沅芷搖了搖頭,“案子還沒有結,他還沒有危險。”等到雍國公真正的伏法,他再離開京都就是。
朱逾白在往外走的路上,遇到江澧蘭,沿路的侍女屈膝行禮:“璟王殿下。”
已經成為李衍的江澧蘭,一如往昔,對溫府上下彬彬有禮。
朱逾白駐足,望着李衍遠遠地向自己走來,目光一時恍惚,仿佛看到小時候的光影,一位身材高大的兄長,身着繡着麒麟的玄色袍服,頭戴金冠,立在他面前,訓斥又欺負了他的溫沅芷。
他長身玉立,對他說話輕柔,如赤羽拂過心頭。
溫沅芷一欺負他,他就要去找皇長孫殿下,滿宮城,唯有皇長孫殿下能幫他。
李衍走到朱逾白身前,須臾,朱逾白垂下眼簾,既不下跪也不行禮,淡漠道:“璟王殿下,你好。”
李衍問:“何時回來的?”
朱逾白咬了咬牙關,“今日早晨。”
李衍點頭:“有空嗎?我有幾句話對你說。”
朱逾白握了握拳頭,以一種死豬不怕開水燙地心态回答:“好,去哪裡?你的新府嗎?”
誰都知道,璟王殿下尚且沒有宮殿,暫住在東宮旁邊的一所宮殿。
此言,就是在刺激李衍。
李衍并不生氣,指着遠處一座庭院,說:“我們去那裡談。”
朱逾白看了眼庭院,率先向庭院走去,二人在庭院站定,李衍問道:“準備何時去見雍國公?”
朱逾白眼眶一紅,倔強道:“不去。”
李衍盯着他,“想去就去,不要後悔。”
朱逾白怒道:“你叫我去做什麼?想讓我當你的說客嗎?你做夢!”
李衍靜默片刻,“不是去當說客,國公爺這些時日滴水不進,你去勸一勸。”
朱逾白微愣:“他,他想幹什麼?”
李衍掀了眼皮看他,“國公爺最放心不下的人就是你,隻有你去了,他才有決斷。”
一句話,将朱逾白徹底打入地獄。
朱逾白望着李衍冷漠的眉眼,忽然,一屁股坐到地上,大哭起來,“你們憑什麼這麼對我?你們真的太過分了。”
李衍一動不動。
朱逾白淚眼婆娑,拉住李衍的衣角,“承之,你行行好,放過他吧,我知道是他對不起你,你繞他一命,你想要什麼,我都答應你,你想要江山,想要起複,我拼了全家性命幫你,不是,不是幫你,是替我們全家贖罪,求你繞他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