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桢已經被認定為是個典型的“根”裡出來的無所不用其極的人,她也不怎麼在意野乃宇那拒人于千裡之外的态度。可是,她想知道的不是這些東西。
“我隻想知道,你當初為什麼會離開‘根’。”
野乃宇呆了呆。她沒有回答這句問話,嘴角微微上翹着,像是想到了什麼讓她感覺可笑的事,然而,她眼睛裡的内容卻沉重得讓人不敢去挖掘那其中的秘密。
“你的檔案裡寫着,你是被開除出‘根’的。可是,我覺得團藏大人不像是那種開除了還要死皮賴臉讓人回來的人。當初的事一定有問題。”
野乃宇擡了下手抹了抹自己的眼角,桢一時沒有看清楚,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在擦去自己的淚珠。她的目光始終沒再放到桢身上,而是就着那個微笑的表情看着地上的某物,陷入了短暫的回憶。片刻之後,她問道:
“我好久沒看過檔案了……怎麼說的?我是怎麼被開除的?”
“‘理論與“根”相悖’。”
桢重複着小風告訴她的那句話。她想知道當年的真相,想知道這位行走的巫女是怎樣做到在“洗腦”這一點做到了極緻的“根”裡逃脫的。
野乃宇那雙溫柔的褐色眼睛望着桢,表情似乎有些憐憫。
“你真的想知道?你太年輕……如果知道事情的真相,可能會動搖你對‘根’或是團藏大人的忠心,你還願意聽?”
她對“根”還是對團藏大人有忠心嗎?
應該是有的。因為,她還想靠着這個組織,這個人來達到她的目的。而且,有了那個封印,她至少不會主動洩露秘密。而且,她當然會努力完成自己的任務,哪怕是需要付出一些代價,或者是接受“良心上的譴責”。可是,這種忠心和發自内心的擁戴是完全不同的。
這是交易。一開始就是。
“我願意聽。”
資深間諜兼醫療忍者藥師野乃宇五年前結束了一個任務,剛回到村子裡就接到了團藏大人的命令,由團藏大人帶隊到距離木葉五十公裡以外的一個村子。集結時,野乃宇驚訝地發現,三代帶了一隊暗部,同樣出現在了同行的隊伍中。野乃宇一路上都在猜測着任務的内容,結果,等他們到了那個村子,才發現事情的嚴重性。
村子裡出現了病人。他們頭發幹枯,眼睛暴突,怕水怕風;一開始隻是全身無力,幾天内會發展到不通人言;并且不吃普通的食物,而是對人類的新鮮血肉産生濃厚的興趣。簡言之,病人們開始“僵屍化”。而且,這種疾病可通過接觸傳染,至少在目前的木葉還沒有辦法治愈。木葉的第一批忍者們已經想辦法封鎖了這個村子,控制了幾個病情嚴重到見人就咬的村民。然而,他們對其他剛剛出現病症的村民和另外那些看起來完全正常的村民們束手無策,于是,他們隻能将這件事緊急上報給村子裡,由領導們酌情處理。
野乃宇到達那個小村的第一項任務就是研究病源并找到治療方法。她和幾個醫療忍者那幾天在極其有限的醫療條件下不眠不休地研究治療藥劑。但是,時間有限,病重的人很快死去,新的病号還在不斷出現。而在這個時候,木業内外傳來的消息都不容樂觀——戰争接近尾聲,土之國和水之國還在國境之外虎視眈眈着,如果他們在這裡耽誤太久,肯定會給敵人們可乘之機。
木葉忍者内部很快出現了兩個聲音。一個是繼續處理這裡的事宜,畢竟人命關天;另一個是馬上結束這裡的事務返回村子以迎接戰争的餘韻。所以,該怎樣選擇?
“你猜猜,我們那些人都是怎麼選擇的?”野乃宇問道。
桢考慮了一分鐘。之後,她擡頭問道:
“三代、團藏、你……你是‘根’裡最出色的醫療忍者,那麼……三代那邊應該也有帶頭的醫療忍者吧?是誰?”
野乃宇輕笑了一聲,不知是在嘲笑還是在感歎。
“你很敏銳……猿飛琵琶湖。”
桢的眼前瞬間出現了一個面冷心熱、嚴苛又古闆的教導主任形象。回憶起這位教師兼長輩讓她的鼻子有點發酸,桢搖了搖頭,穩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緒。
“這不用猜。你既然和‘根’的理論相悖,那麼你肯定會選擇繼續救治那些人,琵琶湖大人更是這樣。至于三代和團藏……在這個問題上他們應該能達成一緻,就是把村裡那些人全都處理掉。”
兩個人都明白,“處理掉”的意思很簡單,就是——屠村。
“我和猿飛琵琶湖本來應該是水火不容的,你也能理解,就是所處的陣營不同……可是,那天我們倆就像達成了什麼協議那樣,拼命努力想要說服那兩個人。結果,失敗了。”
失敗之後自然就應該是“處理”了。桢沒有經曆過戰争中血流成河的場面,但她至少能想象得到。忍者們全副武裝,包裹得嚴嚴實實。他們突入村子裡,将他們見到的每一個村民——無論男女,無論老幼,孕婦或是孩子,殘疾人或是病人——通通殺死。而距離這場慘劇不遠的地方,兩個面無表情的人就站在那裡,沉默地等待着“任務結束”的消息傳來。
“反正琵琶湖本來和三代的感情也不怎麼深厚,這一次過後就更是……我由于在當時的表現,團藏大人對我很不滿,把我雪藏了一段時間。結果那時三代就來找我,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琵琶湖在裡面起了什麼作用,總之我離開‘根’去做了孤兒院院長,琵琶湖還來看過我一次,但她沒提過這件事……後面的事你都知道了。”
“琵琶湖大人是個好人。我覺得應該是她。”
桢突然記起自己在一開始說要過來做義工的時候曾經偶然說起過,自己是琵琶湖大人一手帶出來的。看來這句話也堅定了野乃宇對自己的信心。
“後來呢?我知道你的事了,但是那個村子呢?被處理了之後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我們這些人都沒有聽說過?”
桢急切地問道,但是,話一出口她便有些了悟。整個村子被殺了個幹淨又被無聲無息地處理掉,這種消息當然是不可能被公開的。她喘了口氣,換了個問題:
“額……算了,我換個問題,”桢看着野乃宇臉上心照不宣的笑意,讪讪地揮了下手,“為什麼那些人會得病?病源是什麼?後來有沒有找到治療方法?”
“我不知道算不算找到,畢竟那些人都已經死了……可是我後來調查過,那個村子是火之國境内唯一一個有活吃蝙蝠傳統的村子。你知道蝙蝠吧?”
桢被惡心得差點吐了,她表情古怪地點着頭道:
“知道知道,病毒集合體嘛……活吃,我的天……”
桢從前看過一些有關于蝙蝠這種小生物的書,她印象最深的就是這玩意的體溫常年在四十度以上,能攜帶N種人畜共患病毒,自己卻不會被感染。在那以後她瞧見蝙蝠就躲得遠遠的,生怕一不留神碰到那玩意得上什麼傳染病。不管怎麼說,對于擁有這種古怪傳統的人群來說,突發特異疾病恐怕也是早晚的事。可被疾病感染緻死和被人當成傳染源集中殺滅,這兩種待遇哪個比較慘烈,桢也實在說不清楚。
野乃宇和琵琶湖大人不是隻憑一腔熱血做事的人,他們是成年人,懂得事情的輕重緩急,火之國、木葉村當然要比一個小小的村子重要,然而,那畢竟是一百多條人命啊。誰又能說自己就有權利剝奪這一百多個人的生存權呢?尤其是,身為醫療忍者,卻放任這種慘劇就發生在自己面前,換了是誰能夠心安理得?
但是,站在三代和團藏的角度上,他們的選擇似乎也沒錯。小村子是無法和整個國家相提并論的。身為火影和想要成為火影的人,不可能下錯這種棋局。
隻不過,身為他們最親近的愛人(琵琶湖大人)和最信任的下屬(野乃宇),無法接受這個事實也是理所當然的。
“換了是你在那裡呢?”野乃宇問道,“你會怎麼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