桢的小手在卡卡西的手裡握成了個拳頭。她皺着眉頭，咬着嘴唇，表情就和之前要把鳴人那件事和盤托出時一樣。她像是面對着什麼生命中的重大選擇一般做了個深呼吸，并努力強迫自己擡起頭來，卡卡西能看到她的眼睛在紗布後瞪得大大的——盡管已經有了些準備，可卡卡西還是不由得把心提到了嗓子眼……

“卡卡西，我不讨厭你，”相比她平時說話的語速，這句話被她說得很慢，仿佛很擔心卡卡西就此産生什麼誤解。說完，她似乎覺得很不夠，又用力把拳頭在桌上敲了一記——“砰”地一聲，也讓忐忑的卡卡西心裡忽悠了一下子，“我喜歡你，我最喜歡你了。”

野原桢喜歡誰，就是要大聲宣布出來，就和她讨厭誰就一定會讓那個人知道一樣。她本來就是這樣的人啊。

喜意終于又一次爬上了卡卡西的眼角眉梢。他的眼裡含着笑，傻乎乎地看着桢由于做出了什麼重大決定繃得緊緊的臉蛋。發現自己喜歡的人也一直在喜歡着自己，世界上最美好的事也不過如此了吧？

然而他的笑容并沒有持續多久。桢的手突然從他的手中抽走捂住了自己的鼻子，腦袋也仰了起來。鮮血從她的指縫間滲出。卡卡西猛然意識到了什麼，他迅速站起來，像之前那樣摟住她的肩膀，讓她的腦袋靠在他的胳膊上，并引着她去衛生間止血。在剛才的忙亂中，他們倆都完全忘記了潛在的危險——桢的封印還在起作用，而這本來是不應該被忽略的。

就如同本該走向順遂人生的角色突然遇上了車禍，或者飛向廣闊天空的野鴨突然發現自己飛進了烤鴨店，剛才那種美妙的、似乎在散發着粉紅色泡泡的氣氛蕩然無存。兩個人重新回到了現實世界裡。卡卡西摘下了桢遮眼的紗布，照舊往她額頭上拍着水。水溫很低，桢一邊倒吸着涼氣，一邊用毛巾把濺到自己臉上的水珠擦掉。她的嘴角翹着，像是在笑，可是，眼窩中的晶瑩水珠順着眼角流淌下來，又讓她像是在哭。

好半天過去，桢的鼻血終于止住了。可是，氣氛并沒有回到剛才。桢用潮濕的毛巾覆在自己臉上，又用雙手壓住。她的肩膀沒有顫抖，更沒有讓卡卡西把她的查克拉封印起來。卡卡西望着她，久久沒有出聲。

“卡卡西，我們是不是有點……”桢把毛巾從臉上拿開，她的眼眶有點發紅，卡卡西不知道這是不是就代表她剛才已經算是讓自己稍微放縱了一下情緒，“……有點冒進了？”

“不。”

那根本不是一時沖動。不過是他們倆将壓抑已久的感情稍微釋放出來而已。

“我是說，我剛才都忘了還有這個呢，”她笑着指着自己的腦袋，語氣卻有點悲傷，“說出來倒是容易了……可是，我不知道應該怎麼處理它。”

不隻是封印，還有那個頑固的團藏大人，他就連天藏對卡卡西手下留情都不能容忍，又怎麼會容忍她和卡卡西在一起？這可不是什麼危言聳聽啊。

“你上一次流鼻血也是因為這個？洩露了機密？”卡卡西一邊問一邊把她拉回到了屋裡。

桢立刻想起來她上一次洩露的機密——她為了測試這個封印到底能做到什麼程度而偷偷對自己把團藏暗殺三代的事說出口，結果就被懲罰了。而這一次，她被懲罰的時間提早了不少。桢确定，下一次自己要是膽敢洩露機密，懲罰一定會比這一次還要嚴重。

她含糊地說了個“算是吧。”

“既然如此你就不要再做這樣的事了。”卡卡西果斷地說道，“别因為這個傷害到自己……總會有辦法的。”

沒錯，不管怎樣，卡卡西都會為此努力。

“我知道你在‘根’裡做事不方便，你放心，一切都有我。”

桢的表情像是有些掙紮，然而，她最終沒有說什麼，隻是順從地點了點頭。她撕了塊紙巾，卷成個小圓筒塞進了鼻子裡。她的形象重新變得滑稽可笑起來。卡卡西看着她，心裡蕩漾着一股暖意。不管怎樣，有她信任着他就足夠了。

“你回去吧，我已經沒事了。”

桢下了逐客令。卡卡西答應着，走到了門口。他走得很慢，每一步都能證明他的不舍。就在他把手放在門把手那一刻，卡卡西深吸了口氣，又轉過身來，期待地問道：

“阿桢，我可不可以……再抱你一下？”

說完這句話，卡卡西那張白皙的面孔便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紅了起來。然而他并沒有退縮，而是站在門邊，滿懷希望地看着桢。桢的表情倒是有些奇怪，她眨了兩下眼睛，放在身側的手動了動，看樣子有些羞赧想趕快把卡卡西攆走，卻又像是等待着他的溫暖擁抱。她的猶豫不決當然沒有影響到卡卡西的決心。見桢遲遲沒有答複，他便快步來到了她的身邊，把她抱了個滿懷。

“你還真不客氣啊。”桢的腦袋埋在卡卡西胸口，悶聲嘟囔道。卡卡西順勢“嗯”了一聲，一點都沒覺得不好意思。

這一次的擁抱，兩個人都比剛才放松多了，桢的身體也不像剛才那麼緊繃。她細細的手臂抱着他的腰。卡卡西驚歎于她這樣溫順的表現，又覺得這是她在全身心地信任着他，心裡的感覺熨帖得就像是被溫暖的泉水緩緩滋潤着。他忍不住低下頭來，隔着之前戴好的面罩在她的額頭上印下了一吻。他覺得自己早就應該這麼做，之前浪費了太多時間，實在是太不應該了。

但很快，他突兀地放開了她，連聲再見也沒來得及說，轉身拉開房門便飛快地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