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宵瞬間驚醒,擡頭,撞入溫柔的眼底。
“你醒了!”他正要伸手去探額頭,中途猛地頓住,克制起身,“我去叫護士。”
護士很快過來,量了體溫。
“……差不多正常了,再輸一瓶就能出院。到時候,别忘了把這個小哭包也帶走。”護士打趣道。
急診科昨晚跟嚎喪似的,不知道的,還以為人沒了呢。
沈小滿小臉通紅,忙去捂爸爸的耳朵,不讓他聽。
以為多少會被笑話,哪知聽完這段“趣事”後,沈庭章眼眶忽然紅了,一下一下輕撫他的腦袋。
“爸爸好好的就好。”沈小滿半趴到他身邊,噘着嘴巴道歉:“小滿以後再也不去海邊了。”
病房裡安靜片刻,傳來一聲歎息。
“這件事是爸爸不對,應該多帶兩件衣服的,和小滿沒有關系。”他捏了捏彈性十足的包子臉,柔聲:“小滿昨天不是還說要和蔺宵哥哥學遊泳麼。”
“可以麼!”
“當然可以。”沈庭章将下巴擱他腦袋上,手在背後輕輕拍着,“小滿想做就去做,爸爸百分百支持。”
蔺宵買完早飯回來就看到這樣一幕。
他快速走進去,放下保溫袋:“一些米粥和包子,你和小滿趁熱吃,我去辦出院手續。”
“蔺宵。”走到門口,屋内喚了他一聲。
“謝謝你。”
嘴角生硬地彎起一個弧度。
蔺宵扭頭笑了下離開。走太快,沒聽到小滿那句“哥哥笑起來好可怕。”
沈庭章慌忙夾起一隻小籠包,溫柔堵住他的嘴。
嚼吧嚼吧咽下去,沈小滿又接着道:“其實哥哥平時那樣就很好。”他捏着自己的胸比劃,“胸也大。”
“……”
沈庭章夾起包子繼續堵。
明明病人是他,最後吃撐的卻是小滿,倒在床上緩了半天,差一點就要再睡個回籠覺。
可惜被床頭櫃上嗡嗡響個不停的手機吵得,沒法睡。
他抱着肚子爬起來,把手機遞給爸爸,瞧見來電顯示——“張”。
是張爺爺麼?
沈庭章接下電話,一道蒼老的聲音自聽筒裡傳出。
“小少爺,一個月了,身體怎麼樣?”
張,全名張修堂,燕北市醫院有名的心内科醫生,負責沈庭章的病已經三十年。
既是穩固的醫患關系,也是忘年好友。
沈庭章語氣輕快,回他:“還不錯。”
“那就好。”對方松了口氣,不厭其煩叮囑:“别忘了,一個月跟我說一次,有什麼問題及時給我打電話。”
“知道了,我會注意的。”
他摸摸正豎起耳朵偷聽的小滿,又問:“張醫生該不會就為了這個打來的吧。”
電話裡默了幾秒。
張修堂聲音微沉:“本來你都離開了,我不該說什麼,但想想還是叫你知道的好……徐家那位,這幾天從國外回來了。”
轟——
大腦突然一片空白,連帶着臉也跟着白了。
沈庭章用力抱住手機,近乎哀求:“不能讓他知道我在哪兒!”
“這個我當然明白。”
隻是徐家那個瘋子,怕是沒那麼容易擺脫。
—
燕北,徐家大院。
大門緩緩開啟,迎進來一輛黑色賓利。
穩穩停下後,候在一旁的傭人立即上前,打開車門,問一聲“大少爺好”。
裹着黑色西褲的長腿率先跨出,車裡下來一個男人,起身後,比旁邊的傭人足足高了一個半頭。
左眼下方,綴一點青痣,陽光下,風情萬種。
“爸爸!”
門裡很快飛出一隻糯米團子,撲到人腿邊,咧開缺了顆牙的嘴,笑:“爸爸回來啦!”
“嗯,回來了。”徐牧言彎腰抱起女兒,點點她的鼻子,邊往屋裡走邊問:“玉珠最近乖不乖,有沒有想爸爸。”
“有啊,每天都想!”
“爸爸也想玉珠。”
說着話進大門,二樓樓梯轉角下來一名美婦,似乎剛睡醒,一襲絲綢睡裙,僅在外面披了件流蘇披肩。
小姑娘手伸過去,又喊:“媽媽!”
“還記得媽媽呀,爸爸一回來,就跑沒影了。”沈問月抹着壓根不存在的眼淚,蹙眉輕歎:“果然隻喜歡爸爸。”
玉珠連連搖頭,“也喜歡媽媽,最喜歡媽媽了,也喜歡爸爸,都喜歡。”
沈問月攏了攏披肩過來,溫柔地摸她頭,“好了,媽媽跟你說着玩兒呢,還有些事要和爸爸說,玉珠繼續跟吳媽去拼樂高吧。”
點到名,吳媽幾步上前,從人手裡接過小姑娘。
…
人一走,萦繞着的溫馨氣氛頃刻散淨。
沈問月轉身走到沙發坐下,輕呵:“還以為你這輩子都不回來了呢。”
“小叔真的離開沈家了?”
“一回來就問這個啊。”沈問月偏頭給了道餘光:“我祖父90大壽你都不問一下?”
“我問你是不是真的!”
“那貌似是我小叔。”
一隻手伸到她脖間握住,徐牧言額角青筋猛跳,“再問你一句,是不是!”
“是,又怎樣?”沈問月掃了眼那隻手,笑:“他本來沒打算那麼快走得,這不多虧你了麼,要不是你……太惡心了,他又何必跑?”
沈問月擡手拍開他,嫌惡地擦了擦手心,“順便再告訴你一句,他轉了很多地方,現在誰也不知道人在哪兒,有本事你就去找,最好鬧得天翻地覆,告訴所有人,你那點龌龊心思。”
她當着徐牧言面扔掉擦手的濕巾,優雅從容地攏着披肩,施施然上樓。
陰冷刺骨的聲音後方響起:
“沈問月,你當真以為我不敢弄死你麼。”
卑鄙無恥的沈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