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面安靜了足足半分鐘。
匹配,什麼匹配?狀況外的佩森特不明所以。同時為上司這毫不留情的态度捏了把汗。
“…我真想不明白跟你這種蟲有什麼好說……”埃瑞斯頭疼地捏着眉心,他的聲線陰測測的,“你就該被雄蟲保護協會拉黑到死。”
瑟伽洛:“是智腦的結果?”
“歌特家族對偉大的沃爾奈特上将的匹配情況沒有興趣,你這家夥就算是精神紊亂到發瘋也跟我們沒有關系,别想太多。”
埃瑞斯說,“我隻是幫蟲一個忙,給他傳話。”
瑟伽洛沒作聲。
“他想見你一面,我是覺得根本沒什麼必要的,但他想親自判斷一下。”
埃瑞斯歎了口氣,“選擇的權利,眼見為實——這些理由說服了我,很特别的一位閣下吧,你是怎麼想的,隻是一位B級的雄蟲,對你有很大可能無濟于事?”
他陰陽怪氣夠了,垂眼看了看腕表,“這位閣下剛剛告訴我,說,你也有選擇的權利。”
埃瑞斯冷哼了一聲,“上次的老地方,不管你現在在哪兒,都還有四個小時的緩沖期。”
“來或者不來,這次可以由你自己決定了,沃爾奈特。”
他挂斷了通訊。
瑟伽洛站在原地,仿佛一把收在匣中用銀紙妥善保存的槍。
“長官……?”佩森特不解道。
瑟伽洛想到埃瑞斯轉述的那個詞,從選擇過死亡的雄蟲口中說出來的詞。
他想到印在記憶裡的綠眼睛。
選擇,選擇的權利。
他默然片刻。
指揮室内的機械鐘仍然無聲運作,時間在精巧的機械針秒間轉過一圈。
意識到自己已經聽了太多的管理蟲連大氣也不敢出。
“我出去一趟,”瑟伽洛說,“處理手頭這件事。”
他轉頭問副官:“距離奧德賽的躍遷飛行器最快要多久?”
佩森特一驚,“以S-79艦搭載的飛行器功率,從奧爾塔星系躍遷至伽馬星系,目前最快也要七個星時才能回到奧德賽星。”
“躍遷飛行器艙内最大限度減負至我能承受的範圍後,時間大概是多少。”
佩森特大駭:“您的意思是?!這當然并非不可行……但您曾經在阿爾法星系試過減負躍遷,那樣對您的身體一定會造成新的負重,超光速躍遷若沒有包括艙内支援系統的保護——”
“如果事态并不緊急,我不建議…”
“三個星時,”瑟伽洛打斷了他,“我五個星時以内回來。”
佩森特愣了下,點頭回應:“是。”
管理蟲向指揮室内的二者欠身示意:“我即刻安排。”
智腦統轄中心。
珀迩斯茫然地坐在一片黑的檢測中心等候區。
就在不久前,這裡突然的斷電讓他當即吓得叫了出來。
但周圍的蟲卻都習以為常。
他新的雄蟲兄長賈羅絲坐在他身側,不願挨他太近似的跟他空出很長一段距離。
“閣下…”他欲言又止,“那個,我想問……”
“這是正常現象,”賈羅絲坐得筆直,他所有的儀态都嚴格符合引導蟲規定的标準,“智腦統轄中心是主星最大的蟲工智能庫,也是最精密計算最精準的超級計算機,它的供電規模是難以估計的。”
“每天,每時,智腦統轄中心都有幾率斷電供給,更新維護模闆。”
“包括從你來的那個小地方在内的星網通訊和絕大多數跟個蟲身份綁定的機構智能,種種種種,不知凡幾,你以為是怎麼運作的。”
“你太失禮了。”他淡淡對這位雄蟲兄弟的行為點評道,不帶任何情緒,坐在黑暗裡,像一座完美無缺的雕像。
沒有蟲出聲,他們的臉上都是大差不離的神情,珀迩斯想,差不多的臉。
“我…我遇到了一位B級的閣下。”珀迩斯感到嗓子黏在了一起,他開口後,意識到這其實并不是自己想說的話。
自己想說的應該是……
他嘗到了唇破開的一點鏽味。
“B級的雄蟲,你剛才是去跟他聊天了?”賈羅絲依舊直視前方,目光動也不動,“珀迩斯,既然已經來到霍德爾家族,你的眼界真應該放高點。”
“我會告知引導者閣下這件事,他不會想聽到霍德爾家族的雄蟲與一位B級雄蟲相談甚歡的。”
珀迩斯眼裡的光慢慢變得微弱。
“抱歉。”他輕聲說。
他最後什麼也沒說。
仰望星空派。
林一昀看了一眼時間。
他剛來這裡坐下來沒多久,算是踩着約定時間的前幾分鐘到的。
一樣被迎進來的流程,一樣夢幻得有些浪漫的私蟲空間,不過這次沒有高規模的協奏樂隊伴奏了。
林一昀看向桌上水晶瓶中的花。認出這是品種昂貴的賽諾之雪,奧德賽星雄蟲保護協會的部長在第一次見到他時,曾送過他一支,在蟲族,這珍貴的植株可以說價值千金。
原主記憶中,它的花語應該是……
頂樓的感應門洞開,林一昀漫無目的的想法被軍靴踏在玻璃地面上的聲音打斷。
他瞄了一眼腕表上的時間,不偏不倚的整時,連毫秒都沒有多。
他擡起頭。正對上瑟伽洛·梵·沃爾奈特打量他的視線。
他們的視線碰到一處,林一昀看見他凝固在眼眶中血色的瞳眸,醒目得像是小時候常玩的玻璃彈珠。
真準時啊,林一昀出神地想,難道他有強迫症嗎?
他當然沒有将這話說出口。
在二者其中任意一方就快要意識到這是一種相當僭越的姿勢前,近乎歎息般的,林一昀開口了。
他點了下頭,聲音不大,也算不上小。
他說,“瑟伽洛·梵·沃爾奈特上将,您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