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跟蹤他們的一男一女此刻察覺到蘇渡棠發現了他們,飛身向着“琴仙”府邸的方向去了。
“追!”兩人異口同聲道。
二人運輕功兩步就飛到了房頂上,周圍的布衣百姓注意力被吸引過來,連連驚歎。
“長安城中竟有如此藝高人膽大之人!”
“素衣在身,身姿飄逸——怕是,怕是何處谪仙!”
顧長卿的府邸本就靠近皇城,越至中心的建築屋頂所使用的磚瓦造價愈高昂,多是紅瓦或是琉璃瓦。這類磚瓦表面極其滑,幾乎沒有摩擦力,且在陽光下會反射出異彩的光斑。
那心懷不軌的二人行進速度愈來愈快,自是輕功不凡,怕是出身門派高層。
“前面快到琴仙的府邸了。”蘇渡棠約莫着路程,提醒道。
二位不速之客也不負衆望地在蘇渡棠面前翻身跳進了府邸的高牆内,她側身看師尊的意思,謝鳴傾點頭應允,緊接着便一同跟着飛進了宅院之内。
庭院裡的小厮正在打掃地面的落葉,聽到重物落體的聲音便立刻環顧四周察看。隻見四個大活人就這麼從高聳的府牆上跳了下來,八隻眼睛齊刷刷地盯住了他。
小厮吓得丢了手裡的掃帚,叫喊着奔逃去了。
對方那位女子披着一層紅紗,眉間一抹紫色法印。依舊是眼含着無限笑意,蘇渡棠立刻識認出她就是昨日透過樓梯拐角夾縫視線相對的女人。
男子則披着藏青色大氅,衣角繡着蛇蟒之象,一副朝廷官員模樣。
“謝掌門長年不出關見人,今日倒是有機會一睹美男芳容。”女子語氣輕佻,竟攤手主動介紹身邊男子的身份,“此人是我毒宗護法,裴域。”
謝鳴傾回應道:“若是我猜的不錯,你就是毒宗掌門之女,阮齋瀾。”他自然地将蘇渡棠護在了身後,“代我向阮掌門——問個好。”
電光火石間,阮齋瀾手持一把三棱短劍飛身靠近謝鳴傾,誰知卻被蘇渡棠迅速凝起的防護陣擋住。
琴宗這邊雖擋下了可能緻命的一擊,卻仍舊處于被動。
“那短劍通體淬了毒,千萬小心。”謝鳴傾冷聲道,“毒宗擅用毒,宗門核心之人甚至可以将自身變作毒鼎傳染他人。”
毒宗的攻勢迅急而猛烈,連續地貼臉攻擊,每次躲閃都在消耗琴宗二人的體力。
蘇渡棠祭出白霁琴後,迅速退開兩個身位。甲指套在指尖,撥出的琴聲蓄着柔和的力量纏困住毒宗二人的身體。
迂回包繞之術,琴宗最擅得。
似是忽然落了下風,裴域從後槽牙裡蹦出了兩個字:“可惡。”
蘇渡棠神色凝重,她在思索着對方的動機。此刻顧長卿的府邸正是人人勞作之時,宗門間交手本就是暴露秘法天機之事,為何要這樣大張旗鼓。
她掃了眼已被琴音捆束遲滞的阮齋瀾,心中有了數。
許是謝鳴傾也知曉了對方之意,下一瞬直接揮手便将毒宗二人彈飛在地,肢體語言大緻就是不陪你們這些小弟子們玩了。
他們在等——在等顧長卿自己露面。
果不其然,四人身旁不遠處的叢草中發出一陣窸窸窣窣的動靜。一位眉長細柳,眼底透着清明的綠衣男子從中突兀地站起來。
他的頭發上還帶着雜草片片,似乎躲在這裡許久了。
早有耳聞,這位“琴仙”其實貪生怕死,但奈何神器降臨于手實在無法發揮它的真正效能。本要将“十霄”就此私藏了去,但那日,人人都知道了名動京城的琴仙得了把上古好琴,自己又滿腹傲氣,此想便隻好作罷。
最近,他發現一位極其美豔動人的女子會披着一襲紅衣獨自一人坐在勾欄瓦市間等着他攜着“十霄”前來演奏自編的琴曲。那女子在一群布衣之間是極其出挑的,柳腰細眉,眼底竟是勾人的笑意。
方才聽奔逃的小厮說明情況,雖然顧長卿本人極怕,但仙門降下來了人,恐怕就是為了這把琴。隻好硬着頭皮躲在一旁,誰料想四人竟在他的府邸中打起來了。
一道寒光在眼前閃過,脖頸上隆起的喉結觸碰到一抹冰涼之物。顧長卿身上迅速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他被阮齋瀾劫住了。
餘光掃向身後之人,顧長卿打了一個哆嗦。
“竟……竟是你。”
阮齋瀾眼含的笑意此時并不能愉悅他的心,而是讓他感到徹骨的寒,轉而是一種森然的笑,如同全身浸在了冰窖一般。她把玩着短劍,用劍尖在白到可以透出底下血管的脖頸肌膚上比劃着。
顧長卿的額間出了薄薄的一層冷汗。
那日日來勾欄聽曲的紅紗女子此刻正在他的身後,即将緻他于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