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姜又往角落裡縮了縮,像是個躲避抓捕的賊:“她是什麼樣的?”
“我所有的記憶,都是你的模樣。我覺得這記憶是錯的,她不是這樣的。連她的名字也是,不是這樣的。”梨樹歎道。
沈姜沉默良久:“抱歉。”
梨樹笑了:“又不是你害死她,道什麼歉?她是個善良的小姑娘,怕我疼,所以不願摘花,隻肯撿地上那些被人踩踏過的。可我不疼啊。”
它似乎想到了什麼,聲音有些發顫:“我好想她,你能讓我再見見她嗎?”
沈姜也在這時候找到了聲音的來源,是路旁縫隙冒出的一簇野草。
“你不是見到我了嗎?”
“是這些小家夥見到了你,我隻是通過它們傳話罷了。你能過來一下嗎?”
沈姜不語,梨樹似乎猜到了她的顧慮:“你放心,那一家人早就搬了出去,這幾日都不曾回來。我讓小家夥們盯着,如果他們突然回來,一定幫你避開。”
沈姜隐隐覺得有些不對,卻又說不出來,隻好問筆仙。
筆仙也有些躊躇:[我隻能讀出,它對那個沈姜的感情是真的。那個沈姜死的晚上,它葉子都掉光了。]
沈姜不開口,梨樹在保證後也沒再催促。
猶豫片刻,沈姜做了面紗戴在臉上,往巷子裡走去。
能察覺到副本内不對勁的NPC,都是有一定本事的,能知道一般NPC不清楚的線索。
即便它的本事沒到那個地步,可它能操控植物,聽它們所聽,見它們所見。
這樣一個巨大的情報網,當然要盡量打聽利用。
梨樹知道她不想被人看見,便幫着指路。
繞了好一會兒,才終于到梨樹前。沈姜摘下面紗,擡頭望着梨樹。
仿佛有風吹過,樹葉輕輕晃動。
許久,梨樹沙啞的聲音才響起:“你可以上樹嗎?平時她常常爬上樹,也不做别的,隻是躺着歇息......我沒有别的意思,隻是想最後一次......她病了許久,我沒能見上她最後一面。”
梨樹有些年頭,樹枝快趕上她大腿粗。
沈姜想了想,同意了。
她三兩下爬上“沈姜”常躺着的位置,正好從樹葉間看到湛藍的天空。
的确美麗。
天氣正正好,微風不時吹過,躺在樹上,恍然有種與世隔絕之感。
仿佛一切的嘈雜煩惱,都被隔絕在樹葉之外,隻剩下悠閑清淨。
沈姜眨眨眼,竟覺得有些困了。
“她是被害死的。”
昏昏欲睡之際,沈姜聽見了梨樹的聲音,不由得一個激靈。
她的身體不知何時被藤蔓死死纏住,甚至繞到了脖頸之上,隻要一用力,便能勒斷她的脖子。
皮影被幾根尖利的樹枝穿透,懸在半空中動彈不得,遠遠望去,像一具上吊而亡的屍首。
筆仙一面擦去滿房間提醒的寫字,一面寫道:[同樣的坑你到底還要踩幾次。]
“初時她不過受了涼,隻要吃些藥,好好休息便能痊愈。可她家裡人不許,迫使一個吃不飽的女孩承擔家中大部分的活計。後來倒在病床上,這時候請大夫,也能治得好。可他們偏偏不肯,偏偏去裝免費的香灰,哪怕她喉如刀割,也要硬灌下去。美名其曰是為了她早些好,可一日隻得一餐,還是頭一天剩下的飯和菜湯,熱都不肯一熱。
“隻恨我修為不夠,無法自由行動,無法叫他們償命,連護住她的屍首都做不到!
“你幫我殺了他們吧。
“為她報了仇,我自然有重謝。”
沈姜不慌不忙:“如果我不答應,你就殺了我?”
梨樹頓了頓,痛苦道:“我做不到,你與她如此相似,我怎能殺了你,看着這張臉充滿痛苦,漸漸失去聲息......”
“所以我懇求你,求求你殺了他們,為她報仇。
“若不然,我就将你永遠留在此處。看着你白發蒼蒼,壽終正寝。”
沈姜很想說離自己壽終正寝沒幾年了,但聽着梨樹的情緒不穩,也不敢刺激它。
免得它真要發狠留下自己,必定會引來紀文溪,給他增添不必要的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