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番話說完,黃蕪對着李寒說:“這不是跟我在東南亞那裡聽到的消息差不多嗎?看來她是真的滲透到雅博市了…”王律師則對陳委員說:“這主教的毛病怎麼跟林律師似的…”
“…但你不是說了,對主教信息的保護很周密嗎?”黃蕪問道。
“這就是我覺得奇怪的地方。”夏明禮點頭道,“而且,據我所知,這個邪教的教義是‘順從主教本人’,而不是敬畏某個神。所以,用這麼…樸素,可以這麼說吧,用這麼樸素的語言,去描述自己作為偶像崇拜的人,我覺得有蹊跷…”
“…既然你是真心要與我們合作,那我就直接告訴你吧。”黃蕪開口說道,“我在東南亞卧底了幾年,前些日子剛剛回來。我這次回來,就是為了調查從東南亞延伸到雅博市的邪教。你剛剛所說的關于主教的信息,和我在東南亞聽到的高度重合。隔了這麼遠,信息卻能互證,說明這其中肯定是有可取之處的。”
“那要如何解釋,一個普通的信衆,也能說出主教的信息呢?”陳委員舉手提問道。
“…暫時不能想到為什麼。”夏明禮皺眉道。
“那你知道這個教會的具體地點嗎?”蘭組長問道。
“不知道。但我準備想個辦法,潛伏進去。”
“潛入邪教是很危險的事情。”黃蕪擺了擺手,“不如讓我去,我有這方面的經驗。”
“不,我覺得,這事一定要我去做。首先,我是一名記者,這是我的工作;其次,我是我媽的孩子,我母親誤入歧途,這裡面有我照顧不周的錯。”
“…就算你執意要去,那至少,讓我跟你一起去。”黃蕪向夏明禮伸出手,夏明禮見狀,先是看了黃蕪一眼,随後堅定地将手握了上去,“我叫黃蕪,荒蕪的蕪。”
“好,我記住了。那我一有消息,馬上通知你。”夏明禮回道。
聽到這兒,王律師不禁擔心起來,轉頭看了眼蘭組長。她并沒有說話,似乎是默許了。
心理建設了幾秒,王律師才開口說道:“…明禮啊,那個組織已經到了虐貓的地步,已經可以證明這個地方漠視生命了。雖說,你是記者,我也知道你是個專業水平很高的人。但也才剛畢業沒多久,就去這種地方探險,是不是有點太冒進了…”
“對啊。”陳委員點頭道,“況且你母親一向知道你反對她,貿然生變,就算她看不出來有詐,難道那個教會的人不會互通有無,看出來你心裡有鬼嗎?”
“…她們說得對。”蘭組長認同道,“小夏,你畢竟年輕,還是不要沖動比較好。我有兩個女兒,我自己本身也是女兒,能理解你和你母親。作為唯一一個孩子,如果你出了事,難道不是對你母親更不好嗎?即便是為了你母親,也應該多考慮一下。”
“…嗯,我知道了,謝謝你們。”即便心有沖動,但經大家一勸解,夏明禮也就把心穩了下來,全權交給黃蕪處理了。最後,大家再商讨了一番,就先讓夏明禮回家了。
從蘭組長那裡出來,烈紅的夕陽光已經從玻璃透過來,潑在地上,整個辦公室都淡淡透着紅色。今天的夕陽很漂亮,夏明禮怕等走出去之後,夕陽就要被樓房遮住了,便直接從包裡拿出相機,将其拍了下來。
走在路上,夏明禮左思右想,還是決定去看一下母親。按母親的習慣,現在這個世界,應該在家裡做飯。夏明禮想着,打了車直奔母親家。
等她到了之後,越過老小區的門,見到了幾個從小看到大的鄰居。
“小禮啊,回來啦?”榕樹下幹瘦的老大爺搖着扇子,帶着一頂癟癟的灰帽子,笑得很和藹。
“是啊,來看看媽。”夏明禮笑着回道。
“你媽?你媽剛出去呢。”石凳子上的老太太口齒不清道,拿手指着小區門右邊,示意夏明禮她母親的去向。
“我媽不是一向過了五點就不出門嗎?”
“嗐!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媽。自從信了那個什麼教,就跟被奪舍了一樣。”老太太擺了擺手,面有不滿,“你還是趕緊去看看吧!你老媽最近看着不大對。”
聽到這話,夏明禮也顧不得“不大對”具體是什麼意思,便拔腿向老太太指着的地方跑。
此時正是下班放學的晚高峰,路上人不少。夏明禮逆着人流往前跑,一直跑到離家最近的一個公交車站,正好看到了自己母親,就在一輛公交車上車的隊伍中。
眼見母親上車,車就要關門,夏明禮一邊大揮着手臂招呼,一邊跟在體育中考一樣往死裡跑,大喊着:“等等!還有人沒上車!”跑了個好死,才擠上滿是人的公交車。
車門關上,就跟剛發完書的學生拉上書包一樣,擠得好像門都要掉了。夏明禮工資水平不錯,又沒有購房壓力,平日裡都是打的,很少擠公交,哪裡體驗過這架勢。便跟在沼澤裡遊泳一樣,奮力劃開人群,遊到媽媽那裡。
“媽!”夏明禮向母親喊道。女兒的聲音不大,周圍又吵,但夏明禮的母親還是馬上回過頭來,先是一瞬間的欣喜,之後又馬上拉下臉,回應道:“你怎麼現在來了!”
說話間,夏明禮已經擠到母親面前,身上起了一層汗,說道:“您才是,這麼晚了,是要去哪裡?您不是從來不在這時候出門嗎?”
“說了你又跟我生氣!”夏明禮的母親,叫柯月,是一個已經發福了的,燙了卷發的中老年婦女。穿着暗紅色撒花的衣服,和所有的媽媽長得都一樣。
“又是去教堂了,對吧?”
“哎喲,你回去罷!”柯月抓着她孩子的手,拍了兩下,“你小的時候不是常說什麼‘相互尊重’嗎,現在媽老了,好容易熬到退休了,有些自己的追求了,你就放媽去做吧!”
“…好啦,媽,我這次過來…”夏明禮剛剛挽了下跑亂了的長發,硬生了個笑臉,準備掰扯一番,假意支持她母親。結果一低頭,便看到母親的手臂。做新聞的人,往往敏銳,視力也同樣敏銳,她一眼就看到了母親身上的針孔,迅速反手抓住了母親的手臂,眼眶子裡迅速冒出一層淚,壓低了聲音道:“媽!你幹什麼了!你和我說實話!”
“明禮啊!明禮!”柯月趕忙解釋,“我是去獻血了!”
“獻血?媽,你都貧血了,你怎麼獻血?”說話間,夏明禮就反應過來,“是不是那個教會。”
“是!你放心吧啊!媽不會讓自己獻血獻死了,就是為你積德而已!如果不是我一直幫你做功德,明禮啊!我看過你的命,你承受不住這麼大的福氣,哪裡有現在的日子過呢?”
“…媽!你和我走!”正巧,公交車到站,車門打開,夏明禮拉着母親的手向外拽,“你和我走!我給你好好解釋一下!您就和我走吧!媽!媽!我求您了媽!您和我走吧!”
縱然柯月年紀已大了,身體還不好,但此時死了心不走,死死拉着欄杆。待到車門關上,她反把女兒拉過來,說:“你懂什麼!好,那正好。你今天過來了,我就帶你去看看我們教會,你自己看看——那是不是你說的邪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