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知聆的手機還放在耳邊,見到談既周之後,才遲緩地垂下,挂斷時,上面顯示的通話時長是一分多鐘。
她低頭看着屏幕上那串号碼,對于就這樣拿到了談既周的号碼和站在自己面前的他,都有點反應不過來。
因為很像一場天真的夢。
溫知聆後來想起這個畫面,依舊記憶猶新。
可能低潮時期照進來的光,格外令人眷念。
她遲遲沒開口,談既周習慣了她的溫吞慢熱,也不覺得被冷落,上前問:“半個月不見又生疏了?”
有他這樣的開場白,溫知聆隻需要點頭就好。
談既周覺得從這個方面來看,她和發糕有點像。
發糕是單純的傻,記不住他,每回隔得時間久一些再去,它看他就像看陌生人一樣,躲在角落偷偷觀察,直到熟悉之後才會放心的靠近。
溫知聆在最初的驚訝之後,大概猜到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是方老師和你說的嗎?”
談既周點頭,“說你有畫在這兒展覽。”
他接着說:“很厲害。”
溫知聆不太好意思,“我學了很多年了。”
所以其實不算什麼。
“我知道,方老師和我說過,但是能把一件事堅持這麼多年不是更厲害?”
第一天送溫知聆到小區門口再回去時,方文鴻就和他聊起過她。
溫知聆父親年輕的時候和他有交情,他搬去淮城後,兩人的接觸多了一些。
有一回吃飯時溫實僑聊起自己女兒,從小學開始學國畫,奈何遇不到名師,于是問起他願不願意收個學生。
當面不好拒絕,方文鴻便說可以上兩節課試試看。
他起初沒有收學生的打算,因為他對教學這件事有近乎嚴苛的要求。
尋常的機構老師靠這個賺錢,他不是,所以如果真的收學生,他希望自己花了時間、用了心思的教學能看到效果。
這就需要學生潛心投入,勤于練習,還兼有一定的悟性。
剛好溫知聆就是那個學生。
方文鴻和談既周說,他第一節課教的内容很基礎,對已經學了好幾年國畫的溫知聆來說隻能算常識,但她仍舊認真聽完,問了一些問題。
她從來不浮躁。
談既周誇得自然,溫知聆唇角抿出一抹笑,和他說:“我的畫不在這個展區,你要看嗎?”
“當然。”
在得到他的肯定回答後,溫知聆看了看周圍,在回憶該從哪個方向回到青年國畫展區。
隻是展館很大,為了突出作品,廊道的光線并不明亮,除去牆上展出的畫作,陳設無差,讓她一時記不起來自己的畫在哪兒。
她在一瞬的茫然之後,很幹脆的放棄,“我們邊走邊找吧。”
溫知聆低頭收耳機線,談既周走在她身邊。
她仰頭看他,“你是從家裡出來的嗎?”
“在和朋友吃飯,方老師給我電話的時候差不多要結束了。”
她低低哦一聲,“那你今天有其他的事要忙嗎?”
談既周說沒有,“方老師和我說你準備看完畫展就準備回去,是嗎?”
“……是。”
其實這句話是騙方老師的,溫實僑在出發前就将她的返程機票也一同買好,班次在明天中午。
如果談既周沒有出現,她會直接回酒店,呆一晚後回家。
兩人走得很慢,談既周聲量不高,稍稍低頸和她說:“你要是不趕時間可以留下來吃晚飯,我知道一家私房菜館,藏在巷子裡,不好找,但味道挺不錯。”
他的話裡有勸說的意味,“方老師說給我們報銷飯錢,不去可惜了。”
我們。
這意思就是他也會在,溫知聆跟随心意的點了頭。
溫知聆的作品就在這一層,因為沒什麼方向感,她多繞了大半圈之後,終于再次和它碰上面。
那一面牆有四幅畫,在她還未來得及出聲前,談既周便指着其中一幅問:“這是你的嗎?”
溫知聆本來還想賣個關子,這下全然忘記了,将自己出賣得徹底,“你怎麼知道?”
“猜的,很像你的風格。”
一幅潑墨山水圖,藍郁夜空下,月光微茫于山谷,山澗盡頭有一片村莊,透着燭光的低矮瓦房,伴水而居,明暗交接,保留了山河的大氣,也不缺失細膩筆觸。
談既周的言語間,透露出他對她有所了解。
溫知聆心頭浮出難以言喻的感受。
那是一種很微妙很隐秘的歡欣。
他說完便繼續看她的畫,而後拿出手機拍了一張,準備發給方文鴻。
拍好之後,談既周忽然想到什麼,又問溫知聆:“你要和它合照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