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溫知聆坐平叔的車去機場。
她和談既周昨晚将近淩晨三點才回的酒店,送她進房間前,談既周問了她的航班時間,約好上午十點在酒店餐廳碰面。
潦草地吃完飯,兩人一起上了車。
但談既周不是為了送她,隻是順路。
他在一個俱樂部門口下車,車門打開時,溫知聆瞥見不遠處站了幾個年輕男生。
但談既周動作很快,幾乎是一下車就将車門甩上。
溫知聆連那幾個人長什麼樣都沒看清。
同樣的,他們也沒看清溫知聆的樣子,隻隐約看出身形是個女孩。
她不知道,談既周從出酒店開始就收到朋友群裡的一頓狂轟亂炸。
起因是有個不太熟的共友早上在酒店撞見他,鬼鬼祟祟從背面拍了張他和溫知聆站一塊兒的背影照,發給段柯,八卦他旁邊的女孩是誰。
段柯和溫知聆隻有一面之緣,又過去這麼久,光靠背影根本想不起來是她,再加上昨天談既周沒有任何解釋的匆匆離場,幾個人一合計,斷言他肯定是瞞着大家談了個女朋友。
于是群裡開始插科打诨的刷屏。
他們不認識溫知聆,談既周不會專門把她拎出來解釋,隻回了兩個字——“等着”。
他趕着去收拾人,溫知聆毫不知情,隻看出他像完成任務般解脫。
車門緊閉,平叔也很快駛離原地。
-
再回淮城,溫知聆趁着最後一天的假期,約了柴佳出來,把給她帶的小吃送出去。
兩人在學校旁邊的書店見面。
書店二樓是家奶茶店,靠窗有一條長桌,溫知聆點了杯奶茶,坐在那裡補這兩天落下的作業。
柴佳的作業從來都是挑着寫,她成績不差,屬于邊玩邊學的那一類天賦型學生,成績忽上忽下,排名完全能靠自己支配,用功了就高一點,貪玩就低一點,是班主任最頭疼的一批學生,此時正趴在一旁打遊戲,一邊吃東西,不時塞一塊給溫知聆。
奶茶店除了有奶茶,還賣雞排飯,預制的盒飯,加熱一下就能出售,兩人都不挑剔,午飯拿雞排飯應付了一下,下午繼續在書店消磨時間。
溫知聆将兩張數學卷子寫完,活動一下手腕,擡眼看看窗外。
書店租用的是在學校對面一所小區的商鋪,窗戶對着小區裡的景觀湖,湖上架了座木拱橋,和熙日光打在楊柳上,有種獨屬于春天的蠢蠢欲動的生命力。
溫知聆對春天無感,因為小時候體質不好,她在春天很容易生病,流感、過敏都要輪一遭,七歲那年出水痘也是在這個時段。
但今年的春天很特殊。
溫知聆問柴佳:“有個男生幫了我挺多忙,你說我要不要送個禮物給他?”
她垂眸盯着寫完的卷面,語氣像在思考數學題一樣嚴謹。
柴佳在屏幕上躍動的手指一頓,睇她一眼,“你等我一下。”
遊戲速戰速決的結束了,柴佳摸摸下巴,品出一絲不對勁來。
“這個人是不是上回你說在外面遇到翟峮的時候,在你身邊的那個?”
上回碰見翟峮那天,溫知聆回家的當晚就跟柴佳說了,對于談既周,她一句帶過,柴佳隻顧着問她有沒有被欺負,順帶痛罵了一頓翟峮,完全沒去深想另一個當事人,隻知道是她國畫老師的侄子,碰巧湊到一起爬了山而已。
溫知聆點頭。
“送呗。”柴佳大手一揮,替她做了抉擇。
“還是說這人比較挑剔啊,送個禮物還要瞻前顧後的?”
“也沒有。”
如果她送的話,談既周應該隻會笑笑,無所謂的收下。
柴佳問她,“想好送什麼了嗎?”
“還沒。”溫知聆說:“而且我都不知道下一次見到他是什麼時候。”
“這麼神秘的?”
溫知聆說不是神秘,“他不是我們這邊的人,隻是偶爾過來。”
柴佳擡擡下巴,拖着調,“噢——”
“長什麼樣啊?”
“很好看。”溫知聆在柴佳面前毫無保留,一五一十道:“是見過就能一眼記住的長相,笑起來有點壞壞的,但不是陰柔的類型。”
談既周是什麼人,柴佳沒見過,也半分都不了解,但溫知聆她熟啊,什麼時候這樣仔細去記過一個異性。
柴佳直言不諱,“你可别被壞小子騙感情了啊。”
不是她掃興,而是那種混球很喜歡騙乖乖女,防人之心不可無,更何況溫知聆太單純。
溫知聆習慣了柴佳的直白,反應不大,沒有立刻辯駁什麼,隻是把她的話代入式的忖度片刻,而後低聲喃喃:“騙我感情嗎?他不會的。”
柴佳湊近,眉頭緊鎖,“我怎麼聽你這話還有點失望呢?”
溫知聆被她如臨大敵的樣子逗笑,“你放心,真的不會。”
她很難将談既周和騙感情這幾個字聯系在一起。
天之驕子,得天獨厚,他那樣的人,要什麼沒有呢。
-
四月之後,談既周不知道什麼時候回的淮城,來方老師家的次數多了起來。
溫知聆每周都能和他在一張餐桌上吃飯。
方文鴻不怎麼過問談既周的學習,但會關心他的日常生活,常在餐桌上叮囑他以後一個人在外面讀書不要作息颠倒,健康飲食,哪怕自己費點功夫也要保證一日三餐按時按量,少喝那種加了很多冰的咖啡。
談既周就笑着聽,不會有不勝其煩的态度,點頭回應每一句。
溫知聆看得出他對方老師的敬重,也喜歡在方老師這裡呆着。
而她和談既周,則沒有什麼特别的接觸了。
明明同在屋檐下,卻鮮少有不必要的交流,頂多是在午飯前,替張姨過來問問她想吃什麼。
唯一一次,是那個周末的作業太多,導緻溫知聆在周日下午還有一張數學試卷沒做完。
給方老師交完畫後,她便把試卷翻出來補。
淮大附中的各科周末試卷都是學科教研組自己出的,難度比市面上大部分配套練習卷拔高一截,饒是她成績不差,做起來也有些吃力。
方老師過來時,發現果盤裡的水果她一口沒動,盯着試卷,一籌莫展。
他笑着緩聲問:“被難倒了?”
溫知聆擡頭看看老師,有氣無力地點頭。
“既周成績不錯,我叫他過來看看,你先吃水果。”方老師說完,就去給她搬救兵了。
溫知聆坐直,眼巴巴地看着方老師上樓的背影,解不開題的那點挫敗感被心頭生出的期冀掩蓋。
沒多久,談既周便從樓上下來了。
月份往後,溫度慢慢在升,衣服的衣料減薄,他常穿的是純色圓領衫,寬肩将軟薄面料撐起,很有型。
因為下樓就是為了幫她看題的,所以走到桌前,他沒有多言地接過試卷,問:“哪道不會?”
溫知聆擡手,用水筆圈出兩題。
圈完,她有點心虛地攥緊筆杆,手心有細汗。
其實第二道是會的。
談既周沒有坐下,拿起試卷背靠着書桌,垂眼看題幹。
溫知聆從果盤裡拈了顆櫻桃吃,有點甜也有點酸。
她心裡忐忑,默默想自己是不是不該騙他,畢竟已經是麻煩人家了,多一道題,又多出一點費頭腦的時間。
但談既周隻用了五分鐘,甚至不到,便轉過身走到她身邊,用筆在草稿紙的空白處标出題号。
“我開始了?”
溫知聆說好。
談既周邊講解,邊把考點和關鍵步驟寫在草稿紙上。
可能因為從小練字,他的硬筆字也好看,筆鋒銳利,間架結構、縱橫聚散都有章法。
兩道題,他思路清晰地解決完。
快到讓溫知聆覺得,自己也可以再多圈一道……
但末了,談既周停頓一下,把卷子翻面,語氣略帶點不解,“你最後一道選擇都做對了,這一題為什麼會做不出來,解法一樣的。”
溫知聆完全沒想到他還有時間掃一眼前面的題,錯愕的支支吾吾半天,“嗯……我那道選擇題是蒙的。”
她低着頭,沒看到談既周的表情,但感覺他似乎是笑了一下。
“現在明白方法了嗎?”
溫知聆點頭,說明白了,談既周便直起身,也不過問她是不是真的理解。
這種若即若離的狀态,時常讓她望而卻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