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到用午食的時間,三大兩小就提前到了,還好福珠早有預料,怕他們着急趕路,提前準備好了。
阿餘給孩子和女眷上的是甘蔗引子,男子飲的則是清涼的大麥茶,因着夏日,店裡的菜品多為清爽解暑一類。
先端上飯桌的是綠豆凍肘、涼拌皮蛋,肘肉剛從冰窖裡取出來,上邊還飄着涼氣,裡邊的膠原蛋白Q彈,又凉又滑,食完暑氣全消。
阿惑母親給另一女子夾菜:“此物我嘗着很新奇,味道辛辣嗆鼻,細細回味卻甘醇無比,尤其是這蛋黃,膠且黏,想乳酪般在舌尖慢慢化開,口感也是極好的。”
那女子飲子也沒喝,隻用筷子嘗了一口碗裡的皮蛋,什麼話也沒将,隻點點頭作為回應,仿佛食了魂一般。
男子見妹妹如此,心裡難受又心急,想要訓斥她,卻礙于飯館人多口雜,隻得忍住幹歎氣。
糖醋排骨與老醋燒肉一齊出鍋,這是今日特意為他們烹的,不然後廚是不開火的。
因為涼面與拌菜占了大頭,而且後廚守着竈火熱,還要提前準備燒烤的食材,索性就把中午的熱菜切了。
糖醋小排是鮮紅,那老醋燒肉一對比就是暗紅色了。與小排的酸甜不同,老醋燒肉飄着一股濃厚的醋酸氣。
外形與扣肉相似,筷子頭厚度的大片肥五花,被蒸的軟爛黏密,肥肉部分的膠質都被焖化了,微微透明,隻筷子輕輕夾,就碎在盤裡了。
兩小孩抱着酸甜的小排啃,三大人看見老醋燒肉倒是愣了一下,那呆滞的女子主動夾了一口,肉質軟糯,無論肥瘦一抿即化,柔化了,膠原蛋白還在嘴裡撕扯,瘦肉絲帶着些纖維感。
即便處于盛夏,老醋燒肉也不會讓人覺得肥膩。究竟是菜好食,還是菜觸動了女子,福珠盤賬間隙,之間她的眼圈泛紅的,将哭不哭的。
她兄長倒是沒說什麼,隻勸道:“先用飯,我說的你再考慮考慮,一會咱們出去說。”
主食上的是用井水淘過的雞絲涼面,碗裡的面條圓滾筋道,雞肉塊加姜片用白水煮過後,放涼,手拆成細絲,與芝麻醬拌到一起。
不過僅有芝麻醬,面條會糊嘴,福珠加了黃瓜條與豆芽解膩。除此之外,麻醬汁子也頗有講究,不是單純的用涼水攪活。
濃稠的麻醬先滴入香油提香,再放入麻油提味,為了使其滋味更豐富,先放糖,再放醋,鹹味不是來自于鹽,而是壺裡的老醬油,這下色澤與口味都有了。
攪和道醬體綿密絲滑,再灑些白芝麻,口感層次更豐富了。
口味重的還可澆上蒜汁子,亦或淋上辣椒紅油,這個就憑個人口味單獨加了。
主食與硬菜食完了,再飲上一口溫潤的絲瓜滑肉湯溜溜縫兒,絲瓜提前去了皮,嫰瓤像結的一層絲綢,喝道嘴裡,分不清是舌頭滑些,還是絲瓜滑些。
幾人食的暢快,後半段好似忘了那些煩惱事,那女子竟将碗裡的面與湯食的幹淨,夫妻話裡話外全是感激。
臨走之時,男子偏要付賬,福珠不肯,雙方正在拉扯之時,聽聞“情敵”消息的陸離匆忙進門,他以為這是強娶之人,上去一把就将男子扯了個坐墩兒。
弄得福珠很是尴尬,夫妻兒人也懵了,隻那悲傷的女子在陸離進門的瞬間,臉色大變,她沒想到在此地遇上了小叔。
陸離将福珠拉到身側,自然注意到了他二嫂,但他臉上沒有驚訝,食鋪誰都有可能來食飯。
那男子知陸離是誤會了,扶着桌腿站起來解釋道:“我隻是想給銀錢,不是來搗亂的。”
她夫人也忙解圍:“看看,這是鬧了個大誤會。”
阿惑驚地剛回過神來,拉着他母親的手:“叔叔,你為什麼把我爹推到,還有,你拉着我福珠姐姐的手做什麼?”
這下輪到福珠陸離二人不好意思了,陸離用眼神詢問福珠,福珠笑着搖搖頭,他頓時紅了臉。
銀子最後還是給了福珠,一行人走後,陸離聽食客念叨才知:陸岸口裡的提親之人就是剛才離開的小孩兒,他這一出,就是個笑話。
陸大公子心裡又羞又惱,默默捏緊拳頭:陸岸,這幾日必須去豬場鏟糞!
福珠知他匆匆趕來,正好有多餘的菜,淨了手便能食。
大碗的雞絲涼面,并幾塊排骨和燒肉,分别放在骨碟裡,福珠見他飯桌底下的拳頭,起了逗弄的心思:“快嘗嘗這道老醋燒肉,是用陳醋、香醋、米醋一起燒熟的,夏日開胃解膩。”
果然,碟子還未放到桌上,陸離就聞到一股酸味兒,他心想:這姑娘鬼靈精怪,什麼都瞞不住她,這不正借着菜嘲笑他呢。
福珠在一旁暗笑:怎麼不醋死他呢!
陸離雖說剛丢完臉,卻沒忘掉正事,二嫂劉氏離開以後,便讓陸禾吩咐人跟着她了,這還是分家以後第一次見到她,看她幹瘦的樣子,便是沒少受陸林的磋磨。
他們如何相處他不管,隻要别來禍害福珠就行。
陸離心煩,跑到荒無人煙的山裡風餐露宿,沒有重要之事,不準陸禾打擾他。
燒魚、燒鳥、燒老鼠他都受夠了,終于見到一頓“人飯”,嘗上一口醋燒肉,這肉隻聞起來酸,食起來卻是甜鹹口的,先煸後焯,故而口感軟如蒸蛋,與“硬菜”風絲毫不搭,就這樣,一口肉、一口面,陸離風卷殘雲地将面“喝”淨了。
福珠給阿茂使眼色,又端上來一大碗涼面,并幾串熱好的炙肉,隔夜的肉串更入味了,同時口感更焦了,嚼起來費牙許多,但嚼碎肉塊的過程,又很有征服感。
兩碗面下肚,陸離這下真飽了,反正無事,索性就留在飯館等回話,涼茶他不愛,倒是喜好新出的甘蔗飲子,冰涼中和了飲子的甜膩,激發了甘蔗自帶的清香,乃嗜甜之人的夏日首選。
陸離幫福珠擺好烤架,陸禾才傳話:線人已歸,他隻能先回一線天。
“又要離開了?我還說晚上請你食炙肉。”福珠見他要離開,問道。
“隻去去便回。”陸離回道。
兩人之間好像有什麼正在悄然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