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安,你的假期過得好嗎?”
她聲音尖尖細細的,就像一隻人畜無害的小貓。迪安知道這隻是一句無比正常的寒暄,可此時此刻他的腦子“嗡”的一聲,耳旁的風聲突然放大,雙腳也像丢了骨頭一樣,腳下的橋仿佛也在晃動。迪安像是被一塊巨石壓得喘不過氣來,被再多看雅思敏一眼,他就會崩潰。沒等她繼續,迪安轉身就跑,也不顧身後女孩們的驚呼和竊竊私語。
着急的不隻是那群女孩,迪安身後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想必是西莫追了上來。迪安心裡更是自責:雅思敏并不知道亞倫的事,她鼓起勇氣才說話,可自己竟這樣逃走,連體面拒絕的機會都沒給她。
站在橋邊的柱子旁,迪安突然發現自己在哭。摸到眼淚的一刻,他愣住了——上次哭是多久之前了?迪安慌忙去擦拭自己的眼淚。他不能哭!他是長子,他不能給媽媽添麻煩,不能給妹妹他軟弱的錯覺!
西莫的像藤蔓纏了上來,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打錯了,竟然開始搖晃他, “迪安!别哭了!”
迪安本來都崩潰了,但看見西莫這啼笑皆非的安慰方式,竟然被逗得清醒了幾分。他試圖推開西莫,但對方抱得更緊,毫不松手。
“你是不是蠢?你要讓所有人都知道嗎?”迪安咬牙低聲說。
果然,有幾個人駐足圍觀,迪安連掙紮都不方便。最終,迪安隻能松手,笑不得地說:“我本來沒事,是你抱得我有事了!你們獨生子女根本不會安慰人!我已經被你氣好了,快放手!”
西莫愣了一下,悻悻地松開了手,摸了摸腦袋,尴尬地摸了摸腦袋,“你沒事了就好。”
迪安深吸一口氣,平複了一下情緒。他仍然不敢去看剛才女孩們站的地方,“她們走了嗎?”
西莫愣了片刻,反應過來:“哦,走了。沒事,我會讓帕德瑪幫忙解釋的,這不是你的錯!”
迪安呆呆地靠在圍欄上,摸了一把額頭,“我又搞砸了……”
“人都會有狀态不好的時候。”
“我隻是覺得,被告白就像是在亵渎亞倫一樣……我就好像沒法再高興了一樣……”迪安低聲喃喃道。
西莫的表情居然嚴肅起來,“迪安,那就不要勉強自己了,你已經很努力了,不是嗎?無論你需要多久,我都會等着你……我也想做一個穩重而體貼的朋友!”迪安可以看出西莫正在努力讓自己顯得溫柔,可惜他有些用力過猛,看上去十分滑稽,但即使如此,迪安的胸口還是湧起一股暖意。
***
整個星期,格蘭芬多都沉浸在魁地奇比賽的興奮中,然而西莫卻沒時間去圍觀哈利的火弩箭,他還得去散發黴味和死氣的賓斯教授辦公室打工。上學期的折磨讓他有些後悔為了和梅芙賭氣接下這份工作,但媽媽堅持說愛爾蘭的曆史本就被巫師忽視,他若不做,就沒人研究了。
今天,當他把自己的背包一放下,突然就看到了桌上一沓泛黃的筆記。隻是簡單掃過上面的文字,西莫就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感。事實上,他早就知道會有這一天,在賓斯教授這裡快一年了,他們早已脫離了中世紀的範圍,隻是當愛爾蘭□□這個話題真正擺在他面前時,他還是有些手足無措。
可惜賓斯并沒有注意到這一切。房間裡陷入了往常一般的死寂。西莫隻能埋頭開始工作,今天的材料是一位山丘之下的巫師關于饑荒1845年秋冬的記錄,從他的口氣裡大概可以推斷出山丘之下從事農業的人很少,雖然平日裡巫師們靠魔法和麻瓜的交易也可以過得很滋潤,但饑荒的第一年導緻巫師必須更多依靠魔法來增加食物。每個有最基礎的變形術知識的巫師都知道,魔法不能憑空變出食物,雖然可以增加數量,但也會導緻口感和營養價值大大下滑。
很快他就提到了饑民。山丘之下一直有麻瓜,但因為和巫師大量通婚,他們的子女大多數又變回了巫師,所以麻瓜的比例基本持平,可僅僅是饑荒的第一年,大量湧入的麻瓜就引起當地新教徒英國政府的注意。山丘之下素有對《保密法》置若罔聞的名聲,但那是因為他們接觸的愛爾蘭天主教徒對獵巫沒有興趣,甚至常常和他們沾親帶故,為了不被仇視巫師的新教徒發現,于是山丘之下兩百年來第一次在村落周圍布下了防禦麻瓜的法陣。許多麻瓜家庭因此分離,有人徘徊于森林間尋找村落入口,卻最終原地餓死或被野獸叼走。一名男子的妻子和七個孩子被隔離在外,試圖謀殺巫師以威脅打開入口,結果不僅自身凄慘收場,還導緻十幾戶麻瓜家庭被驅逐到山丘之外那個充滿了饑餓和死亡的世界。【2】
作者在筆記中悲觀預測巫師與麻瓜關系的破裂不可避免,像西歐其他地區那樣。他對未來的迷茫戛然而止,或許是記錄遺失,或是寫不下去了。
西莫看完後坐立不安,本就難以集中注意力,如今更是心緒不甯。他的報告字迹歪歪扭扭,所幸賓斯教授隻是哼了一聲,依然收下了。
西莫一把抓起自己的包,飛也似地逃出了辦公室,這個“鬼”地方他一點也不想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