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正值夜深人靜,客廳的窗戶隻象征性地拉了窗簾,整個室内仍然仿佛連風的流動都被吞沒一樣處于幾乎靜止狀态。坐在這裡的兩人都不是什麼話多的類型,因此面前持續散發着光亮以及微弱聲音的電視就尤為吸引注意。
至少智子在較為放松的情況下也難得将目光望了過去,同時禮貌地征詢道:“你的反應……我的話沒讓你覺得困擾吧?如果你認為剛才的措辭應該更保守一點,我可以道歉。”
電視裡的内容是前一天早間新聞的重播,主持人正在探讨以沖野洋子為代表的知名藝人在輿論界和金融界内所帶來的短期影響,但作為一個各方面都脫離主流社會群體生活方式的邊緣人,智子連如今日本首相的名字都不上心,顯然不能指望她去主動了解其他公衆人物。
當然,要從專業角度發言的話智子倒是也能點評兩句,比如這類頻繁進行公開活動的職業人士通常比其他人更難殺之類的。
“啊,”諸伏景光忍不住蹭了下鼻尖,他輕咳一聲:“不,你誤會了。東方國家的确更含蓄一些,但在日本幾乎沒有性禁忌,你不用有什麼負擔。”随後他迅速地找好了理由——盡管這個理由并不是那麼缜密,但已經足夠用來應付他的室友——以掩飾自己剛才微妙的态度:“我隻是,呃,看得有點入神……你應該注意到了,這是重播,而且馬上就到我之前錯過的内容了。”
“那很好,看來你說要提供意見是認真的,”智子說,“我也該考慮怎麼還這個人情了。”
智子眼裡的蘇格蘭的确是這種人:盡管同樣做着不太合法的工作,但卻堅持他自己的那一套——把自己當成普通人的那一套,比如仍然通過出示證件來出入場所,遵守社會規範秩序,服從政府貨币體系……他甚至會主動繳稅——現在又表現出對國家新聞的關注,智子自然不會覺得多麼意外。
諸伏景光這回沒再推拒。
他知道智子有些時候會很執着于等價交換之類的行為準則,算是某種職業病。在他們閑聊兩句的功夫裡,主持人已經切換了新的話題:
“就在不久之前,東京某地發生大規模槍擊事件,警方初步判斷為地下暴力集團之間的軍火沖突。其中涉及普通市民人數高達22人,共有6人死亡,11人重傷……”
槍擊、走私、傷及無辜,經典黑幫風味,幾個關鍵詞立竿見影地觸發了智子有關聖殿騎士團的相關記憶。這個跟刺客兄弟會糾纏上千年的死對頭在歐洲那邊的暴力活動一貫是這種作風,他們不是黑幫,但直接掌管黑幫,而且看不太上那些小打小鬧,能在聖殿騎士這裡挂上号的幫派有一個算一個,全都在暗網榜上有名。
然而兄弟會也最擅長通過針對這些黑幫來間接打擊聖殿騎士的勢力,目标是幫派高層的任務智子這些年來都數不清接過多少。這條新聞看得她略微起了殺心,倒不是因為别的……主要是她來日本後就沒接過可以大開殺戒的單子,目前也不打算破壞自己遵守了幾十年的禁止濫殺的戒律,隻是每每想到以前在兄弟會的充實生活,心裡還是難免有點犯瘾。
“這就是你想看的?”她轉頭問諸伏景光,“你應該不是單幹吧,那天在西川大廈好像碰到了你的侍應生同伴……看來這裡說的暴力集團跟你們有所關聯,合作?敵對?随便問問,覺得為難可以不用回答。”
諸伏景光并未立刻開口,畢竟想看新聞是随口說的,關于所謂的暴力集團他現在當然也沒有什麼确切的消息。不過這的确是組織會在意的類型,于是他在短暫的停頓過後說:“我們一直都很關注這方面的情報。”
無論是作為公安警察諸伏景光還是黑衣組織蘇格蘭,這句都是百分之百的實話。
然而智子仍是從他回答的口吻裡聽出來了點東西,并且她向來有話直說:“但至少現在沒在合作?足夠了,看來我暫時不用擔心某天接單發現你也是目标之一什麼的,這太麻煩了。”
聽聽這個團夥目前為止都幹的什麼事吧,電視裡羅列的每一項可能的罪名幾乎都在刺客們的優先暗殺榜單上名列前茅,而諸伏景光,隻要他的同伴不來主動招惹,智子認為短時間内他至少不會有被仇人挂上暗網的風險……再說這男人有沒有跟人結仇的可能性都還存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