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收回手,将身上的針織外套攏了攏,笑道:“那就好。你也準備進射擊館玩嗎?我有會員卡,幹脆跟我一起進去好了,作為剛才的補償。”
見諸伏景光似在猶豫,她補充道:“如果在等人的話,提前進去也沒問題。手機上說一聲就好了。”
諸伏景光:“……好吧。不論如何,還是謝謝你。”
“這沒什麼啦,反正我也是一個人。”
兩人就一起在門口做了身份核驗登記,然後一前一後順利過了安檢,又接受了迎賓人員的簡單講解和相應設備提供,最後跟其他前來遊玩的三三兩兩的人群一起正式進入了内館。
這家射擊場連諸伏景光也是第一次來,因為他常去的那家最近正在重新裝修。在相關點評應用裡,這一家的評價幾乎沒有差評,其中被反複提到的标簽都是“氛圍良好”、“設施全面”、“安全保障”之類的。
想到這裡,諸伏景光将場館内的景象環顧了一圈:整潔幹淨的地面,等距分布的攝像監控,一應俱全的大小槍型,每個射擊位都有待機的工作人員,基本證明了應用内的那些好評并無水分。
再一轉頭,那名女子已經略帶好奇地走到被标注着某民用型号的步槍射擊位裡,一旁立刻就有工作人員上前為她指導手法和調整設備,前者就微笑等對方動作,邊聽還邊點頭,顯得非常期待。
諸伏景光看着這一幕,卻在一瞬間想了很多。
……雖然不知道智子是怎麼做到的,但她顯然是有意借用了跟射擊館有過交集的某個倒黴路人的身份。
仔細想來,即便有心者追查記錄,和擁有會員的熟客相比,自然是第一次進入場館的人更容易被懷疑;先前她為了做出着急離開的假象将飲料放在路邊,但也沒忘記帶走可能沾有唾液的吸管,畢竟手指可以貼膜,但口腔不行;就算跟自己同行的男高中生因為在洗手間内一去不返而被懷疑,那也隻是個雖和場景本身毫不突兀、但又和真實情況大相徑庭的虛假形象……
盡管這一系列行為大費周章,但也同樣是無懈可擊。
如此細緻周全的一個人,假如剛才沒有主動用那根吸管向他表明身份,也許諸伏景光花費一個上午都不能真正從人群裡找到她。連自己這個執行卧底任務的公安都是如此,對方若想在境内做些什麼,日本的國家機關真的能迅速采取行之有效的應對手段嗎?
“你不玩嗎?似乎在發呆啊。”
另一邊,已經三言兩語将工作人員打發到一旁的智子走了過來,若有所思地對諸伏景光問道。
諸伏景光一時還沒有整理好剛才的思緒,于是避而不答:“在想你看起來對步槍好像不太感興趣。不過,平時應該不常用吧?”
聞言,智子看了眼身後注視着這邊的工作人員,而後者立刻沖她露出足以商品化的高規格微笑。
然後她轉過頭來平淡道:“怎麼說呢……我很難同意機械式地扣動扳機是件有意思的事情。你也看到了,這裡不僅人多,槍支架設和子彈上膛還全都由他們提前完成,允許我做的事情實在有限。”
聽她這麼說,諸伏景光就看了眼遠處的圓靶。
由于距離相隔太遠,他看不清上面的彈孔在哪一環,但可以想見成績不會太差。因為智子剛才開了三槍,但視線中的黑點幾乎全都精準地重疊在同一個位置。
“嗯,也是。”諸伏景光收回目光,“但你打得很好,即便使用步槍的手感和手槍完全不一樣……以前也練過?”
智子:“差不多吧,都用過一段時間。不過,我沒用過狙擊槍。”
諸伏景光于是笑了一下,“也許我可以教你。”
“謝謝,”智子禮貌道:“但是不用,沒有必要,我一直是近身作戰。”
“那樣的話,遇到敵衆我寡的情況會比較為難吧。”諸伏景光說,“有時個人實力也難以彌補人數上的差距。”
“所以我不需要殺掉所有人。”智子理所當然地說,“通常我解決目标之後就撤退,多餘的行為可能會破壞任務的要求;何況如今作為殺手,對方隻支付我定額的金錢,不必要的殺戮顯然意味着虧損。”
“上百人持槍的場合也能全身而退?”
“跟人數沒關系。槍口是人的第二雙眼睛,我不會傷害它們,我隻是讓它們看向别的地方。”
“……聽起來,你對此經驗豐富。”諸伏景光終于切入主題,開口道:“而我這裡剛好有一件很适合你的委托。”
然後他走到屬于自己的射擊位上,在對面的工作人員靠近之前轉頭對智子說:“不過,先等我打完這幾發子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