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望着一旁靜靜坐着的周诩,見他隻望着魚缸中的小魚出神,忍不住開口,“公子,從前在家時,我學過一首曲子,不如唱與公子聽可好?”
姜明月從前所在的縣城時有大大小小的洪災。大水來時,家家戶戶門窗緊閉,隻聽到水拍打門窗的聲音。母親抱着害怕的孩子,哼着綿長的歌謠,安撫着每一個在天災前無力的百姓。
當地的人幾乎都會哼唱的曲子,姜明月自然也不例外。見周诩沒有拒絕,她便自顧自地唱了起來。
月光下,她的聲音細軟柔和,悅耳的歌聲帶着她許多早已記不起的回憶,悠揚婉轉。
周诩垂下眼,眸中有着說不清道不明的思緒。
“世子——”
随安轉過回廊,正要出聲,周诩卻看向他,他一下子噤了聲。
随安不解,然而等他目光落到伏在世子膝上的人時,頓時恍然大悟。可是緊接着他又緊張起來。
世子的事若是被表姑娘知道了……
周诩注視着膝上的女孩,見她披着大氅,半張臉縮在裡面,似乎睡得有些不安穩。他伸手,指尖點在她眉心,将她蹙起的眉頭撫平。
明明說要陪他,結果自己先睡着了。
“世子,她——”
“無礙。”周诩壓低聲音,漫不經心地說道。
待姜明月醒來時,天光已然大亮。
昨晚發生的事猛地浮現在腦海裡,她掙紮着支起身子,四下環顧,卻失望地發現自己正躺在熟悉的床上,床幔垂下,身上還穿着昨晚的衣服。
公子沒有留下她。姜明月心中亂作一團,懊惱無比。
她想起昨夜與白日裡不同的公子,心中劃過一絲怪異的感覺,卻來不及細想。
紅袖的聲音在帳外響起:“姑娘,你回來了嗎?”
她聲音有些驚訝又有些不确定。姜明月挑起床幔,點了點頭。
“那姑娘……”
紅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帶着擔憂,她臉色不太好,想來昨晚也沒睡好。
姜明月搖搖頭。
紅袖還想再說什麼,姜明月卻對她輕輕笑了笑。
“莫要多問了,所幸公子并未惱我出格的舉動,但……還是少提為好。”
紅袖見狀,也不再問,端了水給姜明月淨面。
水中滴了桃花汁水,熱氣萦繞,姜明月捧水浸濕臉頰,肌膚透出淡淡的粉色,如被桃花染色一般。
世子為什麼不碰姑娘呢?
紅袖忍不住想。她一邊想着,一邊接過姜明月用好的帕子,端着水盆往外走。
她剛推開門,迎面就和随安撞上了。
“姑娘梳洗好了?”
紅袖點點頭,“不知随安哥哥找姑娘有什麼事?”
“剛好,你與姑娘說,若是她想出門,便與門房打個招呼,讓從楓護着姑娘出門即可。”
世子不知為何突然想起這件事了,特意讓他一早便跑一趟知會表姑娘。
“哎,好!”
紅袖顧不得其他,連忙回身,将這消息與姜明月說了。
姜明月同樣眼前一亮。
她想起了小春的事。公子既然允許她出門,那她就可以去找小春了。
“多謝公子,我……”她忽然一頓,接着才緩緩道,“公子這幾日公務繁忙,我改日再去與公子道謝。”
姜明月一瞬間,竟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周诩了。或許是一次次的失敗讓她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麼做才好。她想,她應該冷靜下來仔細想想她該怎麼做了。
“她是這麼說的?”
他神色和煦,随安看不出他有不悅。
“是。”
“随她吧。”周诩随手撚了幾粒魚食丢進水中,走回書案後,擡眼看向他,“我昨晚,離魂症又犯了?”
“是,還被姜姑娘看到了。”随安低下頭。
周诩長長歎了一口氣,語氣中卻聽不出多少在意,“這倒是麻煩事。”
“姜姑娘——”
“想來,她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随安仔細想想,倒覺得世子說得沒錯。世子的離魂症隻在世子睡眠時發作,不仔細看的話,實際發病的世子與平日裡相差不大。
“屬下已經按成王殿下所說去找那位大夫了。想必世子的病不日便能好轉。”
其實最好的辦法,就是不要讓世子再去碰地牢那些事了。可是世子要得重用,便隻能如此。
想當年的武昌侯也是武将名門,不然也不會獲封“武昌”,隻可惜一代代皆為勳貴,到最後武昌侯子孫擔任的竟隻剩了幾個不值錢的文職。
而上一任武昌侯有野心,在他的經營下,武昌侯府終于重新回到朝廷重臣的行列中。
周诩應了一聲,點着桌面,若有所思。
其實,除了等那大夫之外,或許還有别的方法緩解他這個怪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