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顔霜卻蹙着眉,不夠,遠遠不夠!
稍遠處的海靈妖,已經開始凝聚妖力了,那澎湃卻又混亂的妖力,即便沒有玄氣傍身也能感受到那無序力量的可怕。同階的靈妖與海靈妖,向來是海靈妖的攻擊更可怕,隻不過它們神智更弱,甚至還不如尋常野獸,所以才顯得弱勢。但若是挨上一下——哦不,誰都不會想挨上一下的。
當然,如此密集的海靈妖也并非全是壞事,它們的進攻,向來是無差别全線轟炸的,也可以借此來痛擊它們的隊友——隻要能安全躲過去的話。
但是,還有阿璃啊。
顔霜斷去了那樣的想法,扭頭看了那握緊了劍的小姑娘一眼,目光溫暖而安和。
“保護好自己,阿璃。”
她輕聲道,足尖在小舟上輕點,略微曲身蓄力,下一刻便彈射了出去,衣袂翻飛,翩若驚鴻,吸引了全場人或妖的目光。而那些澎湃鼓動的強盛妖力,也紛紛對準了她,像極了那天的漫天流光下,她擋在他身前,挨了那緻命的一劍。
蘇璃恍惚了起來,她下意識地伸手一抓,卻什麼也沒抓住,無異于那天抓住的流砂,随着指縫流走。
蘇璃忽然就濕了眼眶,但她又痛恨着自己的眼淚,濕了眼眶的,是洛魂,感到痛恨的,是蘇璃。前世今生,又怎會還是同一人?所有一切關乎來生的允諾,都不啻是最大的謊言。
我隻想今生,不想來世。
如今,蘇璃倒是對女兒國國王的這句話有了更深的體悟。
見她持劍,在海中對着一衆猙獰醜惡的海靈妖翩跹而舞,每一記劍法流光,都在無情收割着這些神智甚至還不如野獸的海靈妖的生命。但它們數量,太多太多了,也有并不那麼容易應付的,一個個令人眼花缭亂的妖力凝聚的進攻,都讓那單薄的身影險象環生,如同在刀尖上舞蹈。
在外,她或許是實力超凡的聖域強者,但在禁神領域内,沒有了玄氣傍身,什麼聖域還是玄元,有很大差别嗎?在此處,一切隻能靠自己最本真的能力,來面對鋪天蓋地的海靈妖,若非情景如此可怖,這裡也不會是諾德爾撒聲名遠揚的禁地之一了。
洛魂,對她而言就那麼重要嗎?曾經的愛,會讓她無怨無悔二百餘年嗎?
可自己呢,自己算什麼啊?她如此拼死戰鬥,會不會有那麼一分的心願,是挂念在自己身上的?
蘇璃顫抖着雙手,丢下了冰冥,捂上了水光點點的雙眼。
可蘇璃終究是一個會暫時放下糾結的性子,她再度握上劍的時候,雖說眼中依然晶瑩,但已經目光堅定了起來。不論如何,挺進這百裡之地再說,什麼狗屁海靈妖,來啊!
奏魂,第一式,雲歸月!
刹那間,一衆海靈妖的喧嚣驟停,像是突然暫停下來的音畫,在此間失去了任何變化。而蘇璃的劍光如碎,淩厲而令人膽寒,密密麻麻的進攻甚至可斷流水。那無數的劍影,如遮月的雲,悄然間覆蓋了原本該有的色彩。而眼前的那隻海靈妖,受到了無數細細碎碎的創口,轟然倒入水中,濺起的血水,甚至飛濺到了蘇璃臉上。
蘇璃渾然不絕,此刻心緒翻湧之下,竟有些恍惚。
這一式劍法,最早還是霜兒與她比試時,最後碰撞中出現的驚天一劍。現在想來,她當時就是用這一式劍法來試探自己吧,畢竟洛魂是創作劍法之人,如若自己前世是他,當會有些反應的——而事實自己也确實有着莫名其妙的熟悉感。
有些事,倒也是旁觀者清不假,現在不抱着戀愛腦冷靜些回想過去的事,許多的細節都曾被自己忽視了。所以說啊,千萬不能戀愛腦,不能隻想着愛來愛去死去活來,那有什麼意義呢?
蘇璃輕輕喘息着,眼中的堅定,再看去卻像是有些執拗,像那無問西東的偏執。她持着手中微涼的冰冥劍,面對猙獰着張牙舞爪的海靈妖,不帶有絲毫懼意。
——來啊!我是洛魂,最不要命的,洛魂!
洛魂曾是這麼想的嗎?那麼如今,自己也是差不多如此。
——來啊,我蘇璃,又何懼風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