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魂爬上了山尖,吹着凜凜寒風,心中如這天氣寒涼。那稀少的滿足感淡去,随之而來的,便又是不知所起、不知何去的空虛之感。
了無生趣。
洛魂伫立片刻,正欲轉身回返,眼角餘光卻掃過另一座山頭,若無其事地照常轉過了身,餘光卻在向那邊看着。
這般晚了,那人在那山頭站在作何?
洛魂絲毫沒有自己也是如此的覺悟。
不過,他也就是想想罷了,按他的性子,下一個念頭必定會是——
與我何幹?
洛魂提劍下山,并沒有發覺,他的一舉一動,已經盡數落入了另一座山頭的那人眼裡。
那是一座稍高些的山,離此并不近,也得是洛魂眼力不差,這才借着月光瞧見了那人與周圍陰影的區别,從而判斷出這是一個人而非什麼别的草木山石。
那人也隻是靜默立在山上,俯瞰着谷間濃重雲霧,也沒去管那座山頭的小子。她來此的目标,并不是他,而是另有其人。
行了片刻,洛魂總覺得有些不太對,這自然不是指他覺察到另一座山頭那人的目光,他還沒那本事。他所覺得不對勁的點,是周圍相較于來時,是不是過于安靜了些?
他在山尖并沒有待多久,隻是靜靜伫立了片刻,便折返下山。方才來時,路上所見的一些獨行客,而今卻一個也瞧不見,是有什麼诏令把他們都喊回樓閣了,還是他們正是趕巧此時全部回返了?
不過很快,當他踏入一片稍密些的林子,一種極危的警兆陡然升起,他便也瞬間明白了這些人的去向。除了少數運氣較好恰已回返的,以及更少到不知道存在與否的靈覺極強之人跑路了,剩下的大多數,應當是遭了什麼毒手,生死難料。
下一刻,他眼前一晃,一道黑影,以他幾乎無法理解的速度當面而來,他甚至都來不及反應,純屬是下意識地側退了一步。而這一步的距離,恰是生與死的距離,那根纖細而沾染血污的鐵棍,紮在了他的右胸。
那根鐵棍,僅有手指粗細,長度不足二尺,幾乎把他的胸膛貫穿。
換作尋常人,遭到了這一下突如其來的猛烈重擊,并受了幾乎是貫穿的重傷,恐怕當場就要脫力倒下。但他不一樣,他是洛魂,是早已不顧生死的瘋子,極緻的痛苦反倒讓他更為清醒,俊秀的臉龐猙獰而扭曲,極緻的憤怒如洪流般宣洩而出,所有的氣怒,盡數融入在了這一劍訣裡。
三生不忘,憔悴損!
除卻氣與怒,洛魂的眼中竟尋不到分毫其他的情緒,眼中的火光,仿佛就算身處滂沱大雨中也永不熄滅!他毫無花哨地揮劍,沒有一絲多餘的動作,那是千錘百煉之後得來的劍式,不求絢爛,隻求淩絕!
一劍,截斷了那鐵棍,其震顫的力道,甚至在洛魂的身軀裡攪動造成了更大的傷勢。但是,他很清楚,那一劍已經送入了面前那黑衣人的身體裡,斷情飲血的嗡鳴,他再熟悉不過了。隻可惜,自己好像無緣見到把斷情拔出來的那一刻了。
就要死了嗎?
也好,塵歸塵,土歸土,自己,也終于有個正當的理由死去了。
洛魂耳中的嗡鳴,已經分不清是斷情的還是什麼别的,他的眼前也漸漸模糊,唇角的血,卻似要比胸膛一片血肉模糊更為駭人。夜色裡,他也看不清那踏月而來的,究竟是誰。
不過,那重要嗎?
與我何幹。
洛魂的唇角,很少見的,輕輕揚起。
他閉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