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妖怪?你說的是池塘的三筱?還是東方森林的六花?”
至于其他接近神或是擁有神格的妖怪,他們自然是想也不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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樹枝在地上畫出的法陣,随着妖力的注入開始發亮。身披着白布的夏目貴志,雙手合十,念出了名為班的大妖怪教給他的咒語。
“保護我的人啊,來到我身邊,你的名字是——”
“「三筱」。”
在夏目貴志呼喚出擁有着卷曲長鬃毛的三筱之時,三筱和受了五日印牽連的班,不約而同的同時擡起頭,看向同一個方向。
“咒術師?”/“竟然是咒術師?”
咒術師?是和名取先生差不多的人嗎?
***
在馬形的池塘守護神被夏目貴志召喚而出時,兩名從本州島遠道而來的咒術師也到達了八原。
“有結界啊。”
擁有六眼的五條悟擡頭看了看天空,他能察覺到這是一道非常古老,相當繁瑣的轉化結界,不僅将外界和結界内側相隔開來,還能将内側人們産生的咒力轉換成可供結界持續的力量。
這個手法應該是…已經沒落了,傳承斷絕的神道方的手筆吧。
真是了不起,當時為了這道覆蓋了整個八原和周邊地區的大結界,一定有不少巫女和神官為此獻上生命吧。
但除了侍奉那些泥塑之外,降妖除魔的神道方也會幫助妖怪嗎?
五條悟看向身邊有些不太對勁的虎杖悠真。
虎杖悠真在踏上八原這片土地後,整個人的氣息,一下子沉穩安逸了很多,甚至戴上了已經很少在五條悟面前戴上的能面——但隻是普通桧木材質的面具,并阻擋不了六眼的窺視。
——小悠真好像不高興的樣子呢,是怎麼了嗎?
——不會是真的受到那個煩人的橘子化石祖先的影響,也開始讨厭起妖怪這種東西的存在吧?
兩腳獸忽冷忽熱的多變情緒,令大白貓非常不解,想要剝開那層殼,細看其下的缜密心緒。他向前跨了一大步,進入了結界内,緊緊挨着兩腳獸的身體,微微低頭盯着他。
“也是因為有結界,這裡才沒有咒靈。”
虎杖悠真面具後的臉上,一點表情也沒有,他率先穿過了這個籠罩包圍了整個八原的結界,站在結界的内側,回看五條悟。
“我不知道那位能登的大巫女為何要在晚年帶着所有的弟子來到八原,獻祭了自己以及一幹巫女們的全身力量和靈魂之後,設立這個…庇護妖怪的結界。”
“我尊重她的選擇,但也很好奇她這麼做的理由。”
就職責而言,侍奉神明,斬妖除魔的巫女和法師,應該是和妖怪一方相互對立着的才對,就像咒術師與咒靈那樣。
雖然,這方結界也杜絕了結界内咒靈傷人的事件發生。
“這就是小悠真不高興的原因嗎?”五條悟回想起資料包裡面那語焉不詳的,關于八原妖怪大結界的由來,“啊啊,突然發現小悠真好像還挺喜歡用古稱呢,跟那些爛橘子混久了嗎?”
“因為資料這麼說,我暫時也對應不上是哪裡…”虎杖悠真頓了一下,不太确定地說道,“能登就是現在石川縣那裡吧?”
“是石川縣北部的能登半島啦,一個超無聊的地方。”
“…是因為甜食做得沒什麼特點吧,我記得志賀柿餅還不錯?”虎杖悠真暗自算了一下時間,瞄了一眼五條悟,“下個月有空嗎?請你吃道之驿的柿餅雪糕?”
——如果,這個人到那個時候還沒出事的話…就帶上他吧。
但虎杖悠真并不認為“加茂憲倫”會一直忍下去,換作是他,他也不會在拿到了足夠抗衡五條悟、掀起大亂的手牌之後,還能忍住不動手。
封印五條悟後…利用兩面宿傩,咒靈和詛咒師掀起大亂嗎?持續了至少數百年的陰謀詭計,那之後又打算做些什麼?
“如果好吃的話,唔…帶你去吃輪島的緣賀良饅頭好了?悠真好像很注重食物的顔值哦。”他早就注意到啦,長得不好看的甜點看都不看呢,“聽說吃了會帶來幸福诶。”
但是,都還沒十一月就開始讨論起旅遊計劃,是不是有些說得太早了?
就像是在立什麼Flag一樣。
“你不是有事找我?”虎杖悠真撇開了這個話題,一手捏住五條悟的手掌後,順着他修長的手指往下摸索,在中指指根處輕輕捏着,失笑問道,“你們不會還沒查到内奸吧?這個效率不行啊。”
“是不行啊。所以你要幫我嗎?”
五條悟大大方方地承認了,他垂頭看着虎杖悠真玩着自己的指頭幾秒後,想了一下,把另一隻手也遞了過去,讓虎杖悠真抓着玩。
“就這麼喜歡我的手指嗎?你想要拿我的手做什麼?小悠真?”白發男人在言語間暗示道,“想要把我的手綁起來嗎?綁在哪裡呢?”
虎杖悠真松手,緩慢地扯下了五條悟的眼罩,在他帶着笑意的注視下,輕輕吻上一側的眼皮。他用那條黑色的眼罩将五條悟的雙手手腕,松松地綁在一起。
虎杖悠真并不在乎周圍路人朝他們望過來的目光和竊竊私語的聲音,五條悟也不是那種會在意這個的人。恰恰相反,大庭廣衆之下做這種帶有一點暧昧的動作,觀察别人不同的反應,讓他覺得也很有趣。
“像這樣綁起來…所以,悟先生的回答呢?”虎杖悠真指的是關于内奸的問題。
“诶——明明是我在問你诶。”
“因為歌姬很笨嘛,而且都是私下調查。我們跟上面的關系,可沒有悠真你這麼好。”
“其實那些老東西們,挺好相處的。”
如果采用一些不那麼光明正大的“合法”手段的話,确實是一些好用的工具人和狗。想必那位占據了夏油傑身體的“加茂憲綸”也是這麼想的吧。
虎杖悠真突然覺得,排除掉立場以及過往遭受的那些經曆的話,他或許跟這位冒牌貨先生會相處得不錯…真是個有些令他感到惡心的結論。
“而且好像其中一個内奸就在上層,校長級别以上的那個階層。學生裡面最少也有一個吧…說起來,我很懷疑最近不知道在忙什麼的悠真哦。”
巨型的白貓,垂着頭,看着他,像是在審視着背着他夜不歸宿的兩腳獸。
“生氣了嗎?”
虎杖悠真平靜地看着他,像是沒有為五條悟的懷疑,感到有絲毫的不悅。無論是呼吸,心率還是面部肌肉與瞳孔變化,一如往常那樣。
沒有捉弄虎杖悠真成功的五條悟,像孩子一樣,面上不太高興地鼓了一下臉頰。
“好歹給我點反應嘛,小悠真。”宛如少女對心上人撒嬌般的女性化用語,很自然地從這位二十八歲的青年嘴裡說出,“總是這麼遲鈍的話,我會有挫敗感的诶。”
“是‘懷疑’,但現在看到我對這些非人之物的态度之後,應該已經打消了。”虎杖悠真還不至于為了這點小事生氣,或者産生情緒上的變化,“所以?”
“因為我相信悠真啊。”
那雙像是無限延伸的晴空一樣的眼眸裡,沒有雨天的濕冷,沒有陰天的陰霾,也沒有豔陽天的灼熱幹燥,隻是單純地盛滿了虎杖悠真一人的身影。
“…”
——貓啊,太相信人類的話,可是會死在心懷不軌的人類手裡的。
——狗也一樣。
虎杖悠真有些不習慣這一份純然的,沒什麼東西摻雜的信任。他松開了手,有些冷淡地轉頭,看向前方。
“已經處理好了。”
“他會配合我們的。”抓住那個縫合臉的家夥。
是「他」啊,一個男性的學生?
有了提示的五條悟很快便猜出了那位隐藏在京都校學生裡面的内奸,畢竟,京都校的學生并不多,和高層有密切往來的,除了身邊的虎杖悠真之外,也隻剩下加茂家的繼承人和從小被高專保護起來的天與咒縛了。
聯想到對方軀體的缺陷和那名能夠改造靈魂的咒靈,是那個少年的話,也不奇怪了。
“什麼時候發現的呢?”五條悟有些好奇,看虎杖悠真那副不太在意的模樣,他就有些手癢,忍不住敲了敲那副醜陋的面具,“我想知道。”
“團體戰的時候。”
憋到現在才告訴他,是想看他的笑話嗎?真是糟糕的惡趣味。
還是說,悶不吭聲了許久,是打算做出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