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安稍稍掀開一點蓋頭,看着滿地亂竄的家仆和陰森森的新娘,頓時無比渴望回到那具溫暖而安全的棺材裡面。
關鍵沈苛一腳把他踢出來之後就不知道去哪了,沈安選中旁邊看上去最高的那個新娘,慢慢挪過去,還是吓到了一個家仆 ,這令他增長了不少勇氣,到了那位新娘旁邊,輕聲問道:“哥,是你嗎?”
對方沒說話。
于是沈安愈發覺得自己選對了,這麼高冷,肯定是他哥啊。
眼看着有位新娘已經快到王老爺旁邊了,王老爺氣急敗壞地邊吐血邊喊道:“快!來人!把她們!把她們通通捉回棺材裡!”
沈安聽見了,疑道:“原來是棺材設計成裡面打不開是為了這一步,但讓鬼新娘活過來的是王老爺,現在害怕的也是王老爺,難不成,這還隻是典禮的開端?王老爺并非是貪圖美色要娶十二房夫人……”
神婆這時像是掉線了很久終于又上線了一般,她劃破手掌将血滴在青銅鈴铛上,随後那鈴铛不動自響,一陣威壓鋪天蓋地擴展開來。
“不用怕!”神婆嘶啞地吼道:“她們現在不過就是普通人而已,而且還都是孱弱不堪的女人!還不快快動手把人押回喜攆中!”
于是一些仆人試探着去抓人,而王老爺見事情得以控制,喘了口氣,他身邊王夫人的棺材裡傳來一陣呻丨吟,王老爺子又急道:“不用送進去了,就這樣,繼續吧,時間不多了。”
說罷看了眼管家。
管家從椅子下面鑽出來,清了清嗓子,帶着顫音繼續唱道:
“拜天地——”
而就在這時,另一種鈴聲,壓過神婆的青銅鈴铛,突兀地響了起來,這個聲音更清脆,也更詭異,聽着讓人心裡忍不住跟着發抖。
鈴聲響起的同時,所有新娘的白色蓋頭掀了起來,如同被風吹走一般,落了滿院斑白。
像極了喪禮上灑落的紙銅錢。
“嚴哥!”
祝佳洋終于忍不住輕聲喚了一聲,撲到嚴羊身上,而嚴羊錯愕了片刻,回抱了一下,大夢初醒道;“這是……怎麼了……”
而同樣恢複意識的,還有其他原本已經死去的鬼新娘,比如郭付,隻是他們的手腳肌膚上都生出了一層焦黑,是擦也擦不掉的。
祝佳洋卻努力忽視掉這些異樣,隻安撫道:“沒事,沒事了。”
沈安朝旁邊看了一眼,猛地跳出去兩步,認錯哥了,剛才他嘀嘀咕咕說了半天話的那位,并不是沈苛,而是……是人蛹中唯一的那個男孩。男孩身材高挑,腰細腿長,身形極佳,不怪沈安認錯。
男孩眼中露出驚恐和慌亂,而其他新娘也都如他一般,如夢初醒後發現自己身陷囹圄,被神婆、人類團團圍着。
“這……這不合禮數,不可以先掀蓋頭呀!”
管家緊張地說道,他還以為是神婆搞錯了順序。
然而王老爺已經撐起他破破爛爛的身體站了起來,震驚地看向他兒子身側。
阿項手裡拿着一隻同樣的青銅鈴铛,低垂着頭,輕輕地搖晃着。他唇邊噙着笑意,過了片刻,擡頭穿過人群看向他愛的男孩。
王老爺驚慌道:“你!你是何人!你為什麼也有一隻鈴铛!神婆!神婆!這是怎麼回事!”
而阿項說道:“不好意思了,神婆大人,我的幾個朋友不懂事,曾偷來了你的鈴铛,到我手後,我稍微地,在上面動了點手腳。不知道你有沒有聽過子母鈴,母鈴強的時候,子鈴就弱,會被壓制,反之亦然。我這鈴铛一直在我自己手裡,從前都是被你的壓制着,但我動了手腳之後,壓制就反過來了,現在,隻要我的鈴铛在,你的鈴铛就是隻會響的廢鐵。”
阿項垂眸一笑,又道:“神婆大人,我還得謝謝你,幫我将心愛的男孩變成了人……”
大少爺這時反應過來,暴怒道:“你這個賤人!你到底在……”
鈴聲又響,下一刻,大少爺僵直地躺倒在地上。
黑貓趁亂跑到阿項腳下,一爪子拍上他的小腿,阿項吃了一驚,低頭踢了兩腳,都沒踢中,黑貓逃走躲了起來。
“今天是我和他重逢的日子,誰礙事,誰就跟咱們少爺一樣下場!讓我看看,我的新娘……”
阿項頓住了,下一秒,他的眼睛裡迸發出狠毒的目光。
不知什麼時候,沈苛悄無聲息地來到沈安身邊,道了聲“得罪”。而阿項發現時,沈苛閃着寒光的小刀已經抵在了他愛人的脖頸上。
阿項強忍怒火,道:“我倒沒注意,原來偷鈴铛的幾個朋友也在這裡啊,真是可惜,我本來念在你們幫過我的份上,想要放過你們的!沈苛,你現在放開他,我可以放你們走!”
沈苛輕蔑一笑。
放他們走?去哪?出府嗎?然後永遠困在這個世界裡遊蕩終日,或者變成筒子樓斷裂的懸梯之下的幾把冤骨?
“做個交易。”沈苛道。
“沒門!”阿項終于露出真面目,惡狠狠地說道:“搞清楚,我隻要晃一晃鈴铛,你就得死!”
沈苛又是一笑,對沈安說:“沈安,挽起袖子給他看看。”
沈安不懂,但照做了。
“看清楚,鬼新娘們變成了人,但我們,原本就是以鬼的身份活着進了人蛹,此刻也依舊是鬼,阿項,你的鈴铛雖然厲害,但想必隻會傷人,還無法控鬼,對嗎?”
他頓了頓,觀察着阿項的神色,又道;“而神婆的鈴铛可以控鬼,所以你才要等神婆将鬼變成人後才出手終止這場典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