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佳洋沒有打擾太久,她離開之後,沈安對沈苛說道:“要不要去市集轉轉?順便吃點東西。”
“行。”沈苛也正有此意。
市集的入口在休息大廳的西南角,與懸梯正好處于對角線,是距離最遠的兩個地方。沈苛和沈安走過去,一路穿過熙熙攘攘的人群,這些人有的剛從地獄裡逃出來,帶着滿身鮮血發呆或發瘋,也有人冷眼旁觀,靜靜等待商機,還有人完全放松,唱歌遛鳥,宛如過上了退休生活。
隻是後兩者是少數。
沈安也隻去過一次市集,憑印象帶沈苛進了一座電梯,按下市集的按鈕,并未感受到電梯的移動,而當另一側門開時,便已經到了。
這邊更具煙火氣,很像以前北方的早市,少數富庶商家開着店鋪,更多的則是一個簡單的貨攤,甚至一張桌布往地上一鋪,就是個攤位。售賣的東西最常見的是衣物和生活用品,大多樣式不時興,但總歸與外面沒有太大區别。
“怎麼沒看到交易獎勵的鋪子?”沈苛說。
沈安道:“在最裡面,有兩間,一般人是不敢私自售賣獎勵的,怕被人盯上,強搶。”
果不其然,走到最裡面,有兩家最豪華的對門鋪面,其中一家的老闆站在門口,正是剛才沈苛剛下懸梯時讓他碰了一鼻子灰的那個精明男人,這男人瞧見他倆,又是一笑,說道:“兩位有什麼好東西,進來咱們瞧瞧?”
然後沈苛轉身走進了另一家。
老闆:……
沈苛選的這家鋪子裡光線很暗,像是生怕人看清楚一樣,東西碼在架子上,畢竟都是從那種地方得來的,故而全都帶着些不詳的氣息。
而沈苛被吸引進來,主要是因為門口有一張貓爬架。
貓爬架有兩米來高,純黑色,有抓闆和貓窩,看上去頗為豪華。
“兩位要換東西嗎?”老闆走出來,是位戴眼鏡的老先生,他眼睛毒辣,一眼看出是生人,又道:“本店可以兌換貨币,不過要先看看你們手裡的東西。”
筒子樓裡的市集有獨立的一套交易體系,剛才他們沿路走過來便也注意到了,一種類似銅錢的貨币,是個硬通貨。
很多人能長久留在休息區裡,走的就是經商這條路。時不時會有人刷出休息區滞留券,這也是市集裡最受歡迎的物品之一,經常有價無市,而最富有的那批人則能優先享有貨源。
沈安先拿出那枚香囊,給老先生看了看,老先生面無表情地看過,然後淡淡地說:“十枚。”
沈安于是收回來,道:“那我還是自己留着吧,之前換的錢還夠用。哥,一會兒我請你吃馄饨。”
但沈苛的目光一直未離開貓爬架,他肩膀上的黑貓跟他一樣,眼裡露出渴望的目光。
老先生嘿嘿一笑,說道:“這貓爬架,可當真罕見,我做生意許多年了,也就見過這一件,是我店裡的寶貝呢。”
沈安心裡呸了一聲。接下來就要坐地起價了吧,不就是看他哥是帶貓來的麼。
沈苛輕笑一聲,鄙夷道;“是麼?那看來您這店真是沒好東西了。沈安,我們去對面。”
“好嘞哥!”
老先生見狀忙改口道:“别啊,别急着走,這個……這個雖然是寶貝之一,但也是在等有緣人嘛,這位小哥,你手裡有什麼寶貝,不如讓我看上一眼?”
沈苛并不覺得自己的錦囊有多值錢,誰知才拿出來,那老先生就眼前一亮,笑容都明媚了不少。
“這個……”老先生搓着手,道:“這錦囊其實還不錯,不過就是很常見罷了。這樣,你跟我交換,我忍痛,不收你别的錢,把貓爬架給你,怎麼樣!”
沈苛面無表情道:“老先生,您還是會做生意啊。沈安,走吧,去對面。”
“等等!我……我拿貓爬架,外加十枚貨币,跟你換!”
他是有些急了。
沈苛婆娑着那枚錦囊,對沈安說:“這東西,本來我沒打算換出去……”
“十五枚!”
“二十!真不能再高了,看你們是新人的份上,我才特别關照的。”
于是沈苛輕輕一笑,将錦囊拍在貨架上。
“成交。”
“啊?哎哎哎哎哥!”沈安急了,低聲說道:“哥,你這……貓爬架帶不進去,也救不了命啊,我看這錦囊直接換錢,至少能換七八十!”
沈苛道:“帶進去了也隻能用一次,一次性消耗品罷了。有我在還不夠?”
沈安張了張口,最後說道:“哥你開心就好。”
這麼大個架子自然不好拿,沈苛填了提貨單,跟老先生押了手印,然後交易就算成了。之後沈安依言帶沈苛去吃老劉馄饨,一枚貨币吃兩碗。馄饨個頭大,餡料充實,一口下去能鮮掉舌頭。
沈安要了份紅油的,吃得直出汗。
沈苛的則是清湯,沈家都嗜辣,但他因為小時候在外面長大,故而沒有養成吃辣的習慣,一丁點辣都吃不得,沈飛沉總是看着沈苛的飯碗歎氣,說他吃東西清湯寡水,看着像是被虐待的。
而對沈苛來說,讓他吃辣,才是虐待他。
就在這時,忽然走來一人,是個穿着黑色風衣、身高足有一米九的高大男人,他将沈苛對面的木闆凳拉出去,不由分說地坐下來,纖長的手指間轉着一柄銀色短刀,看上去十分昂貴。
男人面容俊朗,劍眉星目,狹長而銳利的一雙黑色眼睛看向沈苛,他的雙唇顔色偏淡,因單薄而顯得冰冷。
沈苛稍稍擡起眼,先是看見對面男人脖子上戴着的一串珍珠項鍊,被男人挺拔勁瘦的身材和線條鋒利的下颌襯得精緻貴氣。
而視線繼續上移,當他與男人的目光相接,那一刻,沈苛的喉結滾動了一下,慣常淡漠的臉上竟出現了詫異的神色。
沈苛放下筷子,胸口有點堵,在短暫的失焦後,他身邊的氣壓終于降至冰點,眼神卻看上去比對面冰冷的男人更為緻命,甚至……帶着些許燃燒的恨意。
而那男人對此渾然不覺,他指了指沈苛,薄唇輕啟,道:
“他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