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開了口,自然大家也就都放松下來了,畢竟有幾個知道點内情的,常來常往的,他們下人之間也有幾個和謝府關系不錯的,倒是也交代清楚了沈明珠的身份地位。
江母不由得一陣氣悶,呵,八竿子打不着的江南小商小販的人家,還是個喪母的掃把星,定然是仗着自己現在是在謝家,忙着勾引自己的兒子好飛上枝頭變鳳凰呢。
她臉色一陣鐵青,又覺得萬分慶幸,幸好來了,不然留着自家兒子一個人在京城裡,還不知道被什麼小門小戶的狐媚子給勾引走了呢!況且這次她來,族中可都是已經商定好了的,他們江家這次可是打點了好多人,甚至連往日裡不願攀附的嫁給中丞作側室的那位表姨奶奶都打點過了。
當今聖人最寵愛的長樂公主雖已寡居,但聖人有意再替她擇一位夫婿,甚至還透露出來一點,再也不要那武夫莽漢了。如此這般,他們江家也是動了心思的。
倘若當真是能夠攀上長樂公主作了驸馬,到時候如今的世家裡頭能和皇家結親的,他們江家可就是頭一份了。
挨個訓斥完府裡頭的奴仆們,江母滿意的點了點頭,又掏出些早就準備好的碎銀子,打賞了一圈,那個最先開口的小厮拿的最多,笑的眼牙不見又表了一次忠心。
回到自己的房裡,江母招來她帶來的丫鬟,捋了捋手頭上帶來的東西,挑了幾樣出來。她收拾妥當,自然要趁着現在這個機會,趕緊去謝侯府見一見這個狐媚子,免得日後叫這樣的玩意壞了他們江家的大事。
江少安對這一切一無所知,還在琢磨找個什麼由頭再去謝侯府一趟。
既然是打着主意去謝府看看那沈明珠究竟是個什麼玩意,索性江母故意穿了一身她認為最拿得出手的衣服,花團錦簇的織錦緞又頭上帶了幾隻鑲嵌了名貴寶石的钗。在門房那裡頭遞上拜帖,帶着禮物就進了謝侯府的花廳。
這一日的清晨,風吹起來都透了一股子輕松灑脫的舒适,謝清霖看着坐在自己身側皺着眉頭一闆一眼看着賬目的沈明珠,心裡頭就是覺得無比的舒暢。
總算是那個叫人看着就煩的江少安沒再來了,這段時日可算是叫他煩了個夠,他們禮部倒是清閑的很,一得閑就往謝侯府的後院鑽。偏偏自己身邊這個惱人精,想要學什麼打理鋪子。
而那個江少安更是打蛇上棍,仗着在家中掌管過幾間鋪子在這裡指點上了。雖然說的那些确實也算得上中肯的建議,但到底有些地方太穿鑿,謝清霖有心想說,卻又覺得當面反駁人家,有些太過不體面,硬是忍了下來。
這次本是母親在這邊教着沈明珠,恰好外頭說是有位夫人遞了拜帖,遂叫前來問候的謝清霖接了這活計,坐在這裡看着她研究賬目。
心裡頭思量着這些,謝清霖的目光不由得從手中拿着的賬本挪到了沈明珠的臉上。
外頭暖風徐徐日光正好,綠葉蔓蔓帶了些碎碎的影,正好有些落在跟前人的發梢之上,仿佛有幾縷煙雲一般朦朦胧胧的罩着她,看的謝清霖一陣陌生。
似乎是有些地方看不懂,沈明珠緊皺着眉頭,手中拿着的那杆筆還帶了些舊時的習慣,忍不住戳着自己的腮幫子思考。而後像是實在沒法子了,歎了口氣,而後擡頭的順口說道:“江表兄,你看看這個——”
謝清霖盯着她,本來略微走神的心思全回了過來,深邃的眸子裡頭帶了些他自己都沒注意到的憤怒,脫口而出:“你喊的是誰?”
眼前的男人眉目冷峻,往日裡那雙清冷的眸子裡頭卻意外的沾染了些不一樣的東西,叫人一眼看不透。
沈明珠睜着一雙澄澈的眼略微有些尴尬,這樣叫錯了名字,實在是有些尴尬,她剛想着解釋一下,話剛到嘴邊卻聽到自己的丫鬟采荷興高采烈的跑了過來。
“小姐小姐,夫人叫你去花廳呢!”
喘着氣,明顯是一溜小跑過來的采荷一臉的興奮,她顧不得在一邊神色莫名的少爺,趕緊對着沈明珠繼續說道:“外頭是江探花郎家的老夫人來了呢!”
世家夫人之間聊聊家常聯絡下感情,倒也是無可厚非的,但叫出自家的女兒出去,明顯就是有了相看的意思了。
謝清霖隻覺得一陣猝不及防,剛剛的那句錯喊讓他産生的憤怒在此刻轟然倒塌。
他定定地站在原地,看着沈明珠帶着幾分羞怯微微垂了眸子,而後轉身即走,謝清霖還沒回過神來,就隻能看到一個毫不留情的背影消失在院門口。
謝清霖強忍着想要喊出聲喚她回來的意願,這就是他本來想要的結果,他說過自己絕不會娶沈明珠的,現在人家要出去相看了——對面的人也不比他差,甚至于她更喜歡那人吧。
隻是卻隻覺得一陣空落的感覺在胸口處,心底最深處又酸又澀,幾乎叫他站立不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