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隐約的影子投在紗簾上,聽得清朗的男音道:“嘉琬殿下每月赴普度寺,想必有要緊的心願期盼達成。”
盛霓眨了眨眼。她還沒想好如何刺探,倒被他先搶了話頭。
盛霓深吸一口氣,捏住軟軟的兩腮扯了扯,扯出一個友善的微笑,重新挑起紗簾。
“白校尉想必也在佛前傾訴了心聲?”盛霓笑眯眯地反問,“莫非是求佛祖保佑好前程?”
景遲道:“末将不能守護在嘉琬殿下身邊,深感遺憾,但殿下不必為末将的前程挂牽,末将在京中會有去處。”
“哎?”盛霓吃驚地張大了秀口,狐疑地盯着景遲。
原想着他一路跟着自己,是要走死纏爛打的路子,她還頗擔心了一日,現下他竟主動知難而退了?
“不知嘉琬殿下在佛前求了什麼?”景遲單手握着缰繩,不緊不慢地跟在車側,狀似漫不經心地又問了一遍。
盛霓暫且把驚訝和疑窦放下,回以甜甜一笑:“聽聞,在佛祖座前許的願若說出去,就不靈了呢。”
景遲垂目,唇角勾了勾。這小公主,瞧着乖巧,卻有幾分鬼機靈,也學會了打太極,滑溜溜地把問題繞過去。
景遲明朗一笑,道:“末将卻是不信這些,既能說給佛祖聽,那便等同于說給天地聽,既說給了天地聽,便也沒什麼見不得人的。”
他控着馬速,偏頭看向盛霓。上午的日光薄薄的,灑在她雪白的面頰上,仿佛為上好的瓷器鍍了一層暖色釉彩,朱唇皓齒的細節分毫畢現。
“家母早亡,家父厭棄,又有異母兄弟背後算計,末将如今來到燕京,隻想尋一處能安身立命之地,自食其力。末将所求,便是有朝一日衣錦還鄉,舊仇盡複。”
他道出這番話的時候,語氣平平淡淡,仿佛在講旁人的故事。
盛霓自幼錦衣玉食,便是活在燕京權貴圈的邊緣,也是從來過着平和順遂的日子,算計、複仇雲雲,于她而言實在太過遙遠了。
景遲問道:“昨日三謬法師獻給嘉琬殿下的三詞,第二詞為‘舊仇複’,莫非殿下也有仇家?”
盛霓搖搖頭,“三謬法師所言,是指小恩小怨得以快意吧。”
她一小小女子,受皇家供奉,又是邊緣人物,說權勢談不上權勢,說富貴談不上富貴,也不必到外面與人搶營生,哪裡會有什麼仇家。
若硬要說,也就是慶國公府的程子獻和程菁菁兄妹倆與鐘慧公主府公然失和,可那算得上仇嗎?那是程家兄妹單方面的仇,不是她的。
那些一廂情願又無疾而終的情愫,話本子裡講得多了。他們兩兄妹婚事不順,說到底,與她盛霓有什麼關系?
景遲了然颔首,未再追問下去。
既然他已主動挑明不會再糾纏下去,盛霓也就不必絞盡腦汁打探他的底細。他到底幫過她兩次,如今放下戒心,這份情還是要還的。
“既然白校尉會有佳處高就,待安置妥當,煩請遣人來公主府告知一聲,本宮有禮相贈。白校尉也已拒絕本宮兩次,這第三次若再駁了本宮的面子,本宮可要生氣了。”
她嘟嘟唇,作勢不是唬人。
景遲眼底閃過笑意,正要開口,幾聲爆喝從遠處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