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想起來了,太子哥哥病得不能見客呢,怕是不能趕來救你了。”
程菁菁居高臨下地攏了攏火紅的鬥篷,婢女立刻上前将她肩頭的落雪仔細拂去。
“給我埋了她,讓她同她那狐狸精姐姐作伴去吧!”
幾個婆子按住盛霓不許她掙紮,健奴們奉命往她身上一捧一捧地蓋上積雪。
程菁菁身邊的婢女小聲道:“郡主,這樣不好吧,若被國公爺和長公主知道了……”
程菁菁惱怒地擰了婢女一把,“就你長了嘴?雪還真能埋死人不成!”
婢女吃痛,慌忙跪地請罪。
冰涼的雪一點點被人體的溫度融化,冰濕的雪水浸透素服,讓素服連同幾層衣衫一并貼到身上,幾乎将五髒六腑都冰凍起來。
盛霓拼命掙紮,可是根本無濟于事。
亂雪飄落,落進她的眼睛裡,順着淚水滑過眼角,讓淚水也變得冰冷。
公主府衆人企圖沖過來,與慶國公府的衛隊打得昏天黑地。
有人拂去盛霓臉上的髒雪,将她從雪堆裡抱出來。
盛霓隻覺自己的意識像是飄在虛無的半空,已經感覺不到身體的存在。
一片蒼茫的朦胧裡,那人戴着雪色的幕離,仿佛與這天地融為一體。
在夢裡,盛霓無數次努力想擡起手,撩開那道輕紗看看他是誰,可是手臂沉重得根本不聽使喚。
已經過去了這麼久的事,不知為何又突然夢回。
盛霓睜開眼睛,身體并沒有真的感到冰冷,而是縮在柔軟溫暖的錦被裡。殿内早已熄燈,月華在地面投下槅窗雕花的影子。
盛霓坐起身,卻是一時沒了睡意。
鐘慧公主府罩房寝舍,白大統領的窗子還映着燈光。
無明将這兩日收集到的來龍去脈細細禀完。
“難怪,尋常雪天怎會使人風寒侵體至此。”景遲垂眸,羽睫下森寒的殺意一閃而過。
無明道:“這件事當時鬧得很亂,最終被慶國公府壓了下來,消息連這條街都沒傳出去。”
“頤華居然想嫁謹王。”景遲久在東宮,收集的信息都有指向性,對于這些八卦逸聞倒是不知,“連這點局勢都看不明白,還妄想做王妃?”
無明道:“要怪就怪慶國公府分量太重,無論與哪位皇子聯姻,都會給這個皇子帶來争奪儲位的籌碼。為朝局穩固計,頤華郡主若想嫁進皇家,隻能嫁作太子妃。”
景遲瞪了無明一眼。
無明趕緊低下頭:“屬下失言,主子怎會娶那樣一個惡毒女子。主子,要不要對慶國公府鋪開監視?目前來看,謹王妃的死與頤華郡主未必無關。”
“不像。”景遲手掌一揮,内力拂滅了燈火,使這間寝舍看上去像是熄燈安寝,“若是頤華郡主做的,她的恨意早在得手時便該發洩了出來,不會再在殡禮那日鬧事。”
“所以,主子還是要尋到謹王妃遺物中的證據?為了有機會接近謹王妃的遺物,為了盡快博得嘉琬公主的信任,不惜為她渡傳内力?”
景遲打斷他:“沒别的事的話,退下吧。”
無明腳步動了動,沒走。
“主子為了逼毒才修習了這套内功心法,不得不以藥引速成,以緻損傷了丹田。這麼快就向外渡出,輕則劇痛難忍,重則損傷氣海,主子……”
“那你告訴孤,小公主對孤如此警惕,若想在她南下前把京城内的線索全部挖出,除了利用她有恩必報的性子拉近距離,還有其他更快捷的辦法嗎?”
無明默然。
房門突然發出吱呀一聲短促的響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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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霓睡不着,索性披衣起身到院中走走,可是晚晴每隔二十步就要勸她回去,盛霓便不許她們再跟着,一個人提燈走到前院來。
她望見罩房有一間寝舍亮着燈,看方向像是一隊隊長阿七的房間,該不會這小子還念念不忘大統領之位,氣得睡不着吧?
阿七是宮裡跟過來的老人兒,護衛她和姐姐多年了,盛霓不忍心不聞不問讓這小子一個人一直生悶氣。
走到半路,那燈卻又熄了,分不出方才亮着的究竟是哪間。
盛霓正想放棄,又隐隐聽見似乎有說話聲。
她耳力極佳,那細小的聲音夾在風中,常人根本分辨不出。
盛霓放輕腳步走到一扇門前,伸手輕輕推了一把,“阿七,是你嗎?”
刹那間盛霓猛然回想了起來,這間寝舍原是阿七的沒錯,今日已騰出來給新任大統領居住。
蓦地,一隻有力的手握住了她的手臂,将她扯進了門内,關上了房門。
白夜!
又是白夜!
盛霓剛想申斥就被捂住了嘴。
景遲用手臂箍住盛霓的身體,使她不能亂動發出聲響,湊近她耳畔輕聲道:“外面有人,殿下别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