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今日,景遲平生第一次啟用了這招狠毒至極的掌法,聽到骨碎之聲的瞬間,他眼前隻浮現小公主痛苦難耐的潮紅面龐。
倘若不是昨日趕到及時,隻消再晚一時半刻,這顆燕京明珠就會被小人玷污蒙塵。隻這樣一想,景遲便覺心頭像是被人戳了一槍,恨不得直接取了淫賊的性命。
“程子獻,廢了這條腿,便是叫你記住,往後莫道自己是大延景氏後人,大延景氏沒有你這般下賤的後人。”
程子獻痛得一身冷汗,但他眼神漸漸清明,口中的嗚咽也變得冷靜。
無明皺了皺眉,俯身摘去了程子獻口中的布團。
“不過是個八品侍衛,倒忠君得很,張口閉口大延景氏,你也配?有本事就殺了我——”
程子獻嘶啞着嗓子叫嚷,聲線卻像是被無形的利爪扼住,隻能發出微弱的喊聲。
“老子不做瘸子!死也不做瘸子——”
“死?死是這世上最容易的事。”景遲語似刀鋒,“你對嘉琬公主大不敬,怎可如此便宜了你。”
程子獻瘋狂地喊叫:“你殺了我啊!有膽量你便殺了我啊!隻要你今日敢留我性命,明日我慶國公府定叫你死無全屍!”
“想告狀?”景遲毫不在意地嗤笑,“盡管去告,告到禦前,便說嘉琬公主的侍衛打折了你的腿。等到大理寺來拿人的時候,我便将來龍去脈一五一十交代出來,到那時,看看你我誰的下場更甚。”
程子獻氣結:“白夜!你就是個惡鬼!邪煞!我堂堂慶國公世子,不當瘸子!你給我個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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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東宮的時候,徐晏已等在前殿了。
景遲面色一沉,隻作不見,想要繞過他直接去見盛霓。
徐晏見他又服過了易容丹,也不過問他大清早去了何處,隻道:“臣正要去瞧瞧嘉琬,方才此間主人不在,不便擅闖,如今正好同行。”
景遲橫了他一眼,懶得吭聲,大步往裡走。
路上相遇的下人們幾乎沒見過主子易容後的模樣,隻愣愣地跟着領班駐足見禮。
兩人一路沿連廊來到中庭,餘光瞥見中庭的冷素積雪間有一抹暖融融的乳白色衣衫,駐足望去,原是美人嬌豔,靈動可人。
盛霓正蹲在那裡,将一個西瓜大小的雪球拍上散雪,堆成更大的雪球。
盛霓察覺到身邊動靜,擡頭一瞧,見身邊伺候的内侍正在朝一個方向行禮,下意識跟着望過去,便見徐九公子和白夜就在廊下,似乎正往這邊看過來。
那一瞬,白夜不知想到了什麼,腳下一緩,于是落後了半步;徐九公子已笑意盈盈地率先走了過來。
跟在景遲身後的付春簡直想當場自盡!
早該想到這麼一天,竟忘了叮囑這些個蠢材,見到主子易容的時候,把腦子放機靈點!
相比略微僵硬的景遲,九公子徐晏笑得從容,來到盛霓跟前,十分标準地一揖見禮:“嘉琬殿下安好。”
那禮儀真是行雲流水,謙恭謹遜。
禮畢,徐晏狀似無意地瞥向身側的景遲,面上挂着嘲諷的淺笑。
徐晏對景遲最大的仁慈,就是不開口揭發這副易容的面孔。但景遲頂着“白夜”這張臉出現在東宮,遇到了任何穿幫之處,也别指望他徐燕臣肯出言相助。
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隻要是謊言,終有被戳穿的一日。太子對嘉琬的這場騙局,也該落下帷幕了!
然而,就見景遲毫不拖泥帶水地後撤半步,單膝點地,垂首拜見嘉琬殿下。
徐晏瞳仁微顫。
太子他為了這場局,竟肯颠倒尊卑禮數嗎?
不,他究竟是為了局,還是為了嘉婉?!
就在徐晏意外于景遲的纡尊降貴時,他發現自己意外得過早了。
主子已單膝行禮,做奴婢的安有站着的膽子!在場下人,除了大内官付春頑強扛住了場面,其餘内侍幾乎同時膝蓋一軟,直接五體投地跪倒一片!
付春總管東宮這許多年,頭一次深恨這群逆子的愚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