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輛防雷車駛入帕裡亞政府軍的軍事基地中,這已然是政府軍最後的防線,帕特集團席卷了大半個坎裡亞,很多城市的駐軍都已經投降,餘下的人大多是和帕特所在的部落有世仇,就算明知是死,也無處可逃。
基地的氛圍十分消沉,隻有華國人們還在緊張地忙碌着。
宋星河下車,發現劉指導已經在等他了,兩個人的神色都十分嚴肅。
他們邊走邊聊,徑直走進劉指導的臨時辦公室。
“星河啊,這一次隻怕要打一場硬仗了。”劉指導的聲音裡帶着濃濃的擔憂,“剛剛接到外交部的消息,帕特政府與我國的談判正式破裂,他們拒絕為華國人撤離提供幫助。根據大使館提供的名單,共有三十一人被困在坎裡亞各處,除了集中營裡的二十七人,餘下的我已經派二排三排定點救援。”
宋星河心下了然,蹙眉道,“也就是說我們的兵力隻有這些了。”
劉指導默認了宋星河的話,慢慢道:“這一戰恐怕會打的很艱難,你要做好戰前對戰士們的心理疏導工作。”
宋星河微微一曬,神色平淡:“當兵打仗,哪有不受傷死人的。更何況我們特戰連,本來就是炮火裡錘煉出來的,去年在薩熱拉,前年孟霍維和,還有五年前……”說到五年前,宋星河的聲音頓了頓,“血雨腥風,哪個兵不是這麼過來的。”
劉指導松了口氣,“行,你心裡有數就好。”
“但我還有個疑問。”說到這兒,宋星河話鋒一轉,劉指導立馬神色緊張起來,一副你小子又想什麼壞主意的樣子。
“那個翻譯,還要跟着我們嗎?我沒有帶平民上戰場的經驗,她既不是軍人也不是外交官……”宋星河遲疑了片刻,才緩緩說道。
劉指導如何不知道宋星河的顧忌,隻是他私心裡并不想攔下許之窈。
“大使館确實派不出人來給你,你們去打仗,卻連人家說什麼都聽不懂,能行嗎?”劉指導反問道,“這個事你自己掂量,根據最後制定的作戰方案來定。”
宋星河聽出劉指導口氣裡的不容反駁,他艱難地應了一聲:“我知道了。”
說完他敬了個禮,從劉指導的辦公室出來。
此時,所有士兵正在忙碌着。槍械、武器、食物、藥品、各種通訊設備和其他黑科技設備,一切都要為接下來的激戰做好準備。隻有許之窈一個人蹲在角落裡,一遍一遍地看手機裡的視頻。
大雷拍攝的視頻很模糊,但他顯然是個懂點軍事的小夥子,視頻中的信息量巨大,包括換防的時間、武器裝備、人員配置,他都盡可能地錄制進去……
許之窈有一些看得懂,有一些看不懂。她能做的,隻是一遍遍傾聽視頻裡士兵們的對話,想從其中得到更多有用的信息。
她研究了沒多久,突然感到眼前的陽光被什麼人遮擋,許之窈擡頭,便看到宋星河站在她面前。
“聊聊?”宋星河道。
許之窈站起來,輕輕活動了一下腳腕。此時宋星河的眼神實在是複雜,複雜到她刹那間有些看不懂。
“行啊。”許之窈應道。
他們沒有留在原地,而是并肩穿過基地的整個校場,找了一個沒人的地方停下。
這個基地實在是荒涼,四處都是戰争的殘桓斷壁,生鏽的鋼筋從裂開的牆體裡裸露出來,鏽迹斑斑,被風沙經年累月的侵蝕,已漸漸變得松脆,鳥兒停下來,都會讓鐵屑簌簌落下。
“上級已經批準我們的行動,下一步我們将制定行動計劃,回到帕尼拉,解救集中營的華國人。如果有可能,根據國際慣例,我們也會努力拯救更多其他國家的公民。”宋星河說着說着,不知為何,聲音便漸漸小了下來。
許之窈不說話,她隐約猜到宋星河在想什麼,她隻是迎上他的目光,拿出了她的煙盒,點燃了一根煙,狠狠吸了一口。
辛辣的味道刹那間擁入鼻腔,許之窈輕輕咳嗽了一聲,低頭看着自己的鞋。
鞋子是普通的徒步鞋,連日的奔波這雙鞋已經變得滿是灰塵,泥濘不堪。
宋星河就這樣看着帶着些許寂寥的許之窈。
這是他第一次靜靜看她抽煙的模樣,姿态潇灑而落寞,如同每一個他刻闆印象裡的藝術家一樣,有種普通姑娘沒有的落拓和灑脫。
她那麼瘦,脖頸纖細得像一隻黑天鵝,一縷碎發垂在耳邊,背挺得筆直,即便是被他整個人攏在陰影裡,也仿佛一把匕首,插在那裡。
對,一把匕首,沉靜而鋒利。
“我想懇請你繼續做我們的翻譯,陪我們到帕尼拉去。這個過程中,你可能會遇到危險,有槍戰、爆炸、甚至很多更可怕的情況,但我知道,如果有你在,我們的戰鬥會更順利,士兵受傷死亡的機會會更少。”宋星河低着頭,聲音裡竟還有一絲謙卑。
許之窈愣了好一會兒,她擡頭,意外地盯着宋星河。她以為他會勸她别去,卻沒想到這一刻他會開口說出這樣的話來。
許久她輕笑起來:“這還是我認識的宋連長嗎?”
宋星河的下颌緊緊繃着,表情絲毫沒有因為許之窈的調侃變得輕松。
“我沒有在跟你開玩笑,如果你跟我們走,我沒有辦法保證你的安全,你确實有一定的幾率死在戰場上,我勸你考慮清楚。”
許之窈平靜地答道:“我知道。你說過的子彈不長眼睛,不會因為我長的美麗就對我手下留情。”